呂芳知道楊金水是個不安分的,在內廷宮裡的時候,就和前朝的人攪和,插手朝廷的門戶之爭,與嚴嵩勾搭,被夏言臨死反撲,差點身死。
但也為皇上所惡,呂芳才將楊金水派去了浙江,在楊金水離京前,呂芳是千叮囑萬囑咐,宦官中人,不要與地方其他衙門官員有來往,更不要有利益往來。
萬萬沒想到,楊金水把這些話全當成了耳旁風,與嚴家的勾搭始終未斷,與浙江地方官員更是建立了緊密聯係。
再精明的人,也抵不過“權力”二字的衝擊。
多年父子之情,呂芳希望楊金水能在這裡毫無保留地坦白一切,因為,有人會聽到!
皇上從寬之下,或許有他們父子的一條活路。
楊金水嚇得一顫,手一抖,碗茶就翻在了地上:“乾、乾爹……這些年……您又見老了。”
說到這裡,楊金水說不下去了,居然哭了起來。
到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向乾爹說實話了,毀堤淹田新安江九縣,雖然沒成,但一樣罪孽深重。
如若坦白,根本不會有活路的。
所期望的,就所有人硬抗過這一劫,有再出去的一天。
“你什麼都瞞著我,等到萬歲爺問我的時候,我便不知道該怎麼答,你啊你……”呂芳搖搖頭,歎息不已。
人啊,逃不過那句“自作孽,不可活”,伴隨聖駕幾十年了,這條命,八成要折在這群乾兒子手上了。
養兒防老。
沒了老自然就不用養了。
這群乾兒子,真孝順啊。
楊金水抹乾了淚,“乾爹,都是兒子的罪過,萬歲爺要殺要剮,兒子都受了,不連累您!”
呂芳笑了,若沒有連累,他這個內廷老祖宗,又怎會出現在這暗獄裡?
人犯起混來,就什麼都不講了,還總說“為了你好”,“不連累你”這樣的話,縱使道理擺在麵前,也是刀不架在脖頸上不回頭。
再說下去沒有意義,呂芳乾脆又閉上了眼睛。
暗間裡。
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聽著呂芳、楊金水對話結束,看了眼詳實記錄的書辦,吩咐道:“彙成冊,我要入宮麵聖。”
說罷。
陸炳如幽靈般走了出去,帶上了側門,留書辦繼續在裡麵記錄牢房裡的動靜。
……
玉熙宮。
燈火通明。
朱厚熜放下了書冊,踱步來到窗邊,聽著陸炳的彙稟,“皇上,嚴府搜查完畢,未曾找到與新安江水患相關的書信,隻找到一些朝中文武諂媚嚴閣老、小閣老的書信。
徐階尚書的府邸同樣如此,與朝天觀的書信往來中,也沒有關於浙江的事。
在呂公公私邸搜查中,的確有與楊金水往來的書信,但沒有與新安江水患有絲毫聯係,連楊金水的孝敬,呂公公都沒有收過。
不過,在那私邸中,錦衣衛找到了大量關於兩京一十三省官員貪墨的賬本和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