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就是眼前的錦衣衛千戶了。
不過。
海瑞欽佩沈煉,不僅是沈煉的為官,更對沈煉的孝道讚賞不已。
沈煉之父沈壁不樂家居,早在沈煉年少時,就不顧家人勸阻而離家外出遊曆了。
直到嘉靖十一年時,沈煉入京趕考,才再次見到落魄的父親。
沈煉請求父親歸鄉,沈父卻執意不回,沈煉不禁哀號痛哭,長跽不起,如此方讓沈父動容了。
等沈父回鄉後,沈煉並未因父親久在家,家貧而怪罪或怠慢父親,而是一心侍奉,菽水承歡。
嘉靖十二年,沈煉的母親俞夫人生病,沈煉一連三月衣不解帶,晝夜侍於床畔,焚香籲天,希望讓自己代替母親生病。不久,俞夫人病愈。
海瑞也是這樣至誠至孝的人,一直引以為未得一見的憾然知己。
所以,在見到沈袠時,海瑞有種沒來由的親近。
“回海知縣,那正是家父。”沈袠恭謹答道。
真沒想過,父親的遺澤,竟能如此源遠流長。
連有著“海剛峰”“海筆架”這般的人物,都能對他愛屋及烏。
“知道了你,淳安的事,新安江的事,我就更有信心了。”海瑞露出幾分笑。
沈袠有點承受不住父親的遺澤了,在謝完海瑞的親近後,又道:“淳安、新安江的事,浙江錦衣衛必然全力以赴,但世事艱難,請海知縣容許我為您引薦一人。”
“誰?”
“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胡宗憲的幕僚,徐渭徐先生。”沈袠道。
雖然胡宗憲下了詔獄,但不知為何,罷官去職的旨意始終沒有降到浙江,沈袠隻能以原先的身份稱呼。
海瑞皺起了眉頭,“是那個在嚴嵩生辰之時,寫下了一篇《代賀嚴閣老生日啟》,言‘施澤久而國脈延,積德深而天心悅。三朝耆舊,一代偉人,屹矣山凝,臒然鶴立……’通篇是胡謅的諂媚肉麻之語的那個徐渭?”
在沈袠說完引薦後,徐渭就走了過來,靜靜地聽完海瑞的話,而後一陣大笑,“海知縣說的不錯,那是我。”
常言說的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跟在胡宗憲身邊為幕僚,為了幫胡宗憲在那些嚴家門人中出風頭,他是出過大力氣的。
時過境遷,當初諂媚逢迎想儘辦法討好嚴嵩,如今卻要想儘辦法置嚴嵩於死地,以換部堂大人一命。
“海知縣,我身份特殊,不能常跟隨在您的左右,就讓徐先生來吧,請您相信,徐先生沒有與浙江官員同流合汙,更沒有與朝堂上的人同流合汙。”沈袠拍著胸脯保證。
經過錦衣衛甄彆的人,海瑞是願意相信的,想了想,便點了頭。
“錦衣衛安排了安頓的地方,請嫂夫人轉駕。”沈袠躬身請道。
海瑞都到了這裡,勢必要去見浙江官場裡的那些人,海妻自然不適合跟著去。
海瑞交出了韁繩和包袱,讓一名錦衣衛牽著、拎著,沈袠帶人離開。
海瑞望了眼徐渭,徐渭也正望著海瑞,四目相對,兩人便大踏步向巡撫衙門而進。
守轅門的隊官見到寒酸的海瑞,本想上前攔截,但見徐渭跟在身邊,頓時退了回去。
——這一年是嘉靖四十年,海瑞出任浙江淳安知縣,從踏進杭州,手持天子劍,步入巡撫衙門這一刻起,一場波及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的暴風雨正式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