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這不對!”
待高二爺回過神來,立刻嚷嚷道:“這都是一開始就說好談妥的,皇田歸我們,撫恤給他們家裡,他們都是同意的,都是簽過字畫過押。”
高家大爺冷冷道:“有多少是真同意的?又有多少是你威逼利誘的?而且那撫恤銀有幾兩能落到那些遺孤手裡?你連這都貪!”
高二爺被罵得不敢吭聲,訥訥半天,才說道:“可、不管怎麼說,我們有字據,都是簽過字畫過押,租借了他們的皇田用來抵債……”
“人家連本帶利還,你能怎麼辦?”
高家大爺直接不耐得打斷了高二爺的話。
高二爺瞪大了眼睛,否定道:“不可能,幾十萬兩銀子……趙家說拿就拿出來?”
趙家是有錢,可這京都城的趙氏商行,又不是東海本家,即便資產加起來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可誰家買賣人會在手頭壓幾十萬兩現銀的?
最重要的是,趙家圖什麼?
高大爺重重得哼了一聲:“人家有必要出那麼多銀子麼?幾十萬兩?連幾萬兩都用不著!幾千兩就夠了!”
高二爺聞言險些沒跳起來:“憑什麼?!”
他雖然沒有細細算過那些皇田的價值,可高家暗中經營此事都已經快十年了,麾下皇田少說有個數百頃,那就是幾萬畝良田,一畝田地即便按照十兩銀子算,那也值個數十萬兩銀子。
趙家憑什麼拿幾千兩銀子,替那些皇親遺孤把田地贖買回去?
高大爺劈頭蓋臉得罵道:“你有找過一家正經的錢莊麼?你手底下的那些地頭蛇,有一個是經得起查的麼?”
“那雛虎校尉這幾日回京可沒閒著,你要不試試看還能不能聯係上你手底下那些地頭蛇?怕是全都在巡天監的大牢裡頭!”
這些地頭蛇,多是京都城裡的地痞無賴,上不得台麵,手底下也多少做著些不乾淨的事情。
即便經得起查,又怎麼解釋幾個地痞,卻坐擁著價值數萬兩的田地?
就算你說是借貸抵債而得,那本錢是怎麼來的?
這在以前,民不舉官不究。
可如今巡天監硬要往下查,高二爺高麟祥手底下這些地頭蛇哪裡經得起細細盤查的。
巡天監不擅長查賬,但鬣狗官苟向西擅長啊!
趙氏商行有的是人擅長啊!
而債主都被端了,這些欠賬即便要還,還給誰去?
幾千兩?
那都高估了!
難怪那些皇親突然轉了口風,突然息訟,現如今這巡天監這是幫著他們拿回田地,這比高家給的蠅頭小利不知道高出多少倍,誰還會去告趙觀象?
高二爺頓時慌了神,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是已經惡劣到了這一步。
“白將軍……對,還有白將軍!”
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對高大爺說道:“大哥,白將軍什麼時候回來?若是有他在……”
高大爺搖頭道:“莫想了,荊州那邊並不順利,白將軍一時半會回不來。更何況……”
他說到這兒,麵露猶豫,但還是繼續往下說道:“你莫覺得那姓白的有多可靠,若是高家無事,他自然是照吃照拿。但若真有事,恐怕與高家撇得最乾淨的也是他!”
“不可能!”高二爺立刻搖頭,不敢相信,“你我兄弟與白將軍同袍十餘年,他也是西漠軍出身,我還曾為他擋過一箭,他怎會不顧這份情誼?”
“莫把你在軍中那套帶來,這是官場!我且問你,你可見過那姓白的有半點與殿下親近的意思?”
“那、那是因為巡天監畢竟隻聽皇命,若冒然與皇子親近……”
“行了,他糊弄你的鬼話,你還真信了不成?”
高大爺毫不留情得粉碎了他的念想:“如今上將軍淩放沒有動白玉川,他還好好坐在他那巡天少將的位置上,就是最好的證據!”
高二爺不吭聲了,腦海中回想起過往種種。
細細想來,白少將軍這些年來,幫高家所做的也不過是一些舉手之勞的小事。
反倒是高家這些年來,往巡天監每年砸進去的錢,不是一個小數目。
付出與收獲難成正比,本以為至少白少將軍是站在自己這邊,隻是礙於上頭還有一位淩上將軍,所以不便與高家走得太過親近……
如今高大爺這一番話,不啻於是當頭棒喝,讓他頓時醒悟了過來。
高二爺苦澀道:“大哥為何不早說?”
“我說了,你聽麼?彆人給你兩顆甜棗,你便覺得對方是與你推心置腹。我對你的話,你聽不進去。彆人糊弄你的鬼話,你卻奉為圭臬!”
高大爺是恨鐵不成鋼,說話語氣也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高二爺脾氣再是火爆,可對著自家大哥也是發不出半分,低著頭乖乖聽著訓斥,滿臉的愁雲遍布。
好半晌,他才訥訥道:“大哥,你說現在該如何是好?”
“還能怎麼辦?”高大爺瞪了他一眼,說道,“該放的放,該舍的舍。莫在乎眼前之利!”
“什麼?!”
高二爺錯愕抬頭,一臉難以置信得看向自己大哥:“放?舍?大哥這意思,是要我放舍什麼?”
高大爺斬釘截鐵道:“巡天監查什麼,就放什麼!他們要什麼,就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