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個頭戴赤幘,身著絳服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佩劍掛弓的亭卒。
“徐亭長,這些就是此次服役的人,名籍都在此處,伱查驗一下。”
鄉吏迎上去,將手中的木牘交給眼前的亭長。
換做以前,黔首服徭役都是自己前往縣中報道,不需要有人押送。
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黔首視徭役為虎豹豺狼,動輒就想逃,再加上這幾年路上不太平,常有盜匪侵擾劫掠。
現在官府征發徭役,都會從本地抽調亭長率領亭卒跟隨。
既是保護,也是監視。
目光從木牘上掃過,徐莊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名字,眉頭微挑。
不過他沒多言,在和鄉吏做完交接手續後,他走到服役者麵前,沉聲道:“吾乃夕陽亭長徐莊,此番護送爾等前往郡中服役,這一路上爾等需要聽從我的安排。”
“唯。”
眾人忙拱手應下。
“徐莊。”
吳廣打量眼前的年輕亭長,暗暗念叨著這個名字。
還真是冤家路窄,這徐莊不就是徐無知的季弟嗎?
此時一個短須亭卒從身後取下長繩,走過來作勢要將眾人拴成一條長龍。
眾人臉色微變。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眼見眾人麵露不忿,隻是懾於徐莊的亭長威風不敢多言。
吳廣略一思索,向徐莊拱了拱手,朗聲道:“有一事敢請亭長知曉。吾等皆是良善之民,並非被罰沒的刑徒隸臣。對於此次服役,吾等也無抗拒之心,加上更有親眷在鄉裡中,不會於途中逃亡,還請亭長善待。”
話音落下,阿牛立刻附和:“是呀,咱們這是去陳縣服役,路途又不遠,絕不會逃亡的,你為什麼還要捆著吾等。”
王瓜跳腳道:“吳叔說得沒錯,咱們又不是刑徒,大家都是黔首良民,不該被這樣對待!”
“就是就是!都是太康鄉的鄉親,怎能如此無禮!”
見到吳廣帶頭,眾人一起出言反對。
毋死沒有吭聲,雙眼死死盯著拿繩子的亭卒,似乎隻要亭卒敢上來捆繩子,他就要動手似的。
這變故讓兩個亭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莊麵無表情,一隻手摸到了劍柄上。
服役者一旦逃跑,押送的亭長、亭卒就會遭受株連,雖說不至於死罪,但罰錢是少不了的,日後想要升遷也會麻煩。
想順利完成任務,最簡單的辦法是像押送刑徒時一樣,用繩子將服役者捆成一串,這樣誰都不能偷偷逃跑。
可徐莊沒想到,這些服役者居然會鬨起來,讓他難做。
其實徐莊也知道他們說得有道理,這些人的身份不是刑徒而是鄉親,捆起來是做的過分了。
現在吳廣一開頭,剩餘人全都鬨騰起來。
徐莊必須要掂量一下強行捆綁的後果。
“罷了,如果強行逼迫,路上可能會生出麻煩,傳出去還會影響我徐氏在鄉中的名聲。反正隻需要押送到縣中,到時候便有縣尉負責管理,這段路程不長,也不怕他們逃走。”
徐莊深深吸了口氣,對拿著繩子的亭卒低聲道:“收起來吧,都是鄉親,我徐莊相信他們不會讓我為難的。”
說完,徐莊掃視眼前的服役者。
“但我也要將話說清楚,如果真有人不開眼,在路上故意使我為難,那就休怪我不念鄉親之情,讓他嘗嘗吾劍之利!”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吳廣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