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廣默然不語,阿牛的話代表了無數底層黔首的心聲。
懼怕徭役如虎,或是逃亡為賊,或是選擇自斷生機脫離這個苦痛的世界。
如果說秦始皇統治的天下隻是萬民懷怨已久,那秦二世這大半年下來的操作,就使得黔首的怨氣快要達到頂點了。
天下,如今就像是一個火藥桶。
隻等有人將火點上,就會轟的一聲炸開。
把這碩大的帝國,炸的四分五裂。
點火的人,又會是誰呢?
吳廣看了阿牛一眼,輕聲道:“阿牛,你和毋死都還沒服過戍役吧?”
戍役。
阿牛怔在原地,愣愣的看著吳廣。
……
四五月份本是春耕的時節,沒有服役或是逃亡的黔首,都會將所有精力放到農田中。
吳廣走在鄉間,舉目望去,農田間除了些許青壯之外,還有許多老人、女子和小孩在艱辛的勞作。
地裡的糧食,是一家人活命的根本。
每年春耕,文姬都會帶著小萱兒跟著吳廣在地裡做農活,為他打下手,希望一年的收成能夠更好一些。
但今年,吳廣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要賣地。
除了留下十幾畝外,剩下的都要賣掉。
“阿廣,你為什麼要賣地!這可是老父和仲弟留下的,你怎麼能賣!你若是不要,讓給我來種!”
吳伯聽聞消息,大驚失色,前來與吳廣爭辯。
吳廣淡淡道:“將地送給兄長也無妨,可是兄長要想清楚,官府征田租是按畝數計算,兄長要了這些地,年底繳租可是會增加許多。”
吳伯臉皮一抽。
他腿腳不利,家中農活大多由吳衝母子承擔,拾掇家裡的田畝就已經力不從心了,哪有能力來種更多的田。
田越多,繳的租也多。
“算了算了,伱愛如何就如何,我不管了!”
吳伯氣衝衝的來,又氣衝衝的走了。
相比吳伯的憤怒,文姬要冷靜的多。
“叔想賣地,定是有深意吧。”
吳廣歎道:“若是我所料不差,我的戍役快來了。到時候我一走,嫂嫂和萱兒反倒要操心田租之事,不如賣了換些錢糧,今年的租也要少的多。”
聽到戍役兩字,文姬沉默了。
吳仲就是服戍役去了南方百越,然後一去不複返,葬身蟲蛇之腹。
最終,她輕輕點頭道:“就依叔的想法來吧。”
得到文姬同意,吳廣三下五除二,就將名下的大半田地賣給了鄉中大族,換來一些錢財。
這樣的舉動在鄉中鬨出了一些波瀾。
有人理解。
也有人嘲笑,認為這是敗家子的表現。
對於外在褒貶,吳廣並沒放在心上。
開玩笑,這時間點他還去費力種田,豈不是白忙活一場,還糟蹋自己身體。
不種田又會被鄉人說閒話,那還不如直接賣了,換取錢財買些肉食、衣物。
養好了身體,乾大事時才更有力量。
就在吳廣的等待中,時間一晃來到秦二世元年六月的下旬。
郡中有令下達,征發戍役,適戍漁陽。
這一次戍役的名單中,赫然有吳廣、阿牛、毋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