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秦啊,人人得而誅之。
連這陳縣的秦吏都投降了,那些受苦的刑徒怎麼可能會為暴秦奮戰?
絕不可能!
見陳勝滿麵自信,吳廣便知道此事說不通了。
也或許是看到吳廣神色不好看。
陳勝笑容漸斂,對吳廣道:“我也知道伱是為吾楚國著想。但其實有些事情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對吾等來說,想要真正的紮下根基,坐穩今日之王位,西向攻秦是必須的事情。”
吳廣雙眼微眯,盯著陳勝。
年輕的楚王眼中有無奈閃過。
他輕語道:“吾等出身寒微,莫說與六國後人相比,就是各縣的豪族都比吾等強。但為什麼振臂一呼,卻能得無數豪傑響應和黔首跟隨,創下今日之大事業?這一切皆是因吾等為天下先,首倡誅滅暴秦耳!”
“首義之名,便是吾等遠勝六國之後,能夠成事的根本。若是在陳地稱王後,我卻放棄西向攻秦,隻去略取六國之地,那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陳勝?屆時根基儘失,還有何人會跟隨?”
說到此處,陳勝臉上冰冷一片。
“有些消息我沒有對外公布,今日告訴你也無妨。就在前幾日,我收到王畔那邊的密信,言有人前來建言,勸他立羋姓貴族為楚王。王畔當場拒絕並將此人趕了出去。算算時間,當是在我稱王之前。”
“嗬嗬,先有人勸王畔立楚王,後有張耳勸我複立六國,由此可知這關東之地思複立六國之心不小啊。吾等今日看似高高在上為王,實則一旦舉措失誤,便有被那六國之後取代的風險,一切所做皆是為六國做嫁衣。”
“不管你吳叔所言如何,在當今形勢下吾等若想凝聚人心,就必須西向入關!”
陳勝爆出王畔的密信,讓吳廣眼皮猛跳。
王畔的進軍路線,正是曆史上葛嬰的那一條。
不過因為王畔是陳勝親信,沒有出現原曆史葛嬰擁立襄強為王的場麵。
可背後透露出來的東西,昭示出陳勝這個楚王所麵對的危機。
到處都是想要擁立六國後代,複立六國的人。
這些人在暗中對陳勝的位置虎視眈眈。
隻是因為陳勝在道義上占了優勢,現在沒人敢公開反對他。
陳勝以首義成事,大義之名是他的根本,也是天下豪傑前來投奔他的關鍵。
如果還想繼續坐穩這個位置,想讓天下人繼續跟從他,就必須要將“大義”牢牢緊抓。
若是不攻秦,隻圖收六國之地,那他靠著首義建立起來的聲望將逐漸崩塌。
六國故民天然就對六國王族帶有好感,這一點遠非陳勝能夠相比。
陳勝能成事,皆靠著首義,若放棄大義之名。屆時隻需有人鼓動,則陳勝的勢力便會自行瓦解,許多人會轉投六國貴族的懷抱。
“大王所說,我明白了。”
吳廣輕歎一聲。
陳勝這個王,靠著首義成事,但也被首義綁架。
西向攻秦已成陳勝的必然選擇,而且必須做出最猛烈的攻秦姿態,將伐無道誅暴秦的旗號打到底,要不然他就沒了成事的根基。
隻是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西向攻秦,結局又會怎樣呢?
這便是陳勝這個首義王麵對的困境。
故而吳廣建議他棄攻關中,不管說法是否有道理,戰略是否可行,陳勝都不可能答應。
見到吳廣明白,陳勝笑著安撫:“其實你真不用太過擔心,秦廷在關中除了中尉軍和些許材士外,並無多少兵力,我遣大軍入關,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定能一舉將二世拿下。”
“至於你說的收六國之地。嗬嗬,我當然也不會放棄,我會遣諸將攻略各地,在滅秦的同時增強吾等勢力!”
“西向攻秦和略取關東,我陳勝全都要!”
陳勝說到此處,雙目炯炯。
隻要向西滅了秦,那他陳勝將在天下擁有最高的聲望。
六國貴胄,將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