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灃眼底笑意苦澀,目光深沉的落在沈月所坐的馬車之上,
他的所思所願,恐一世無影。
*
車內一番隨和景象,
沈月與高仲一人一邊對立而坐,形態慵懶。
聊起玉嬤嬤之事,沈月輕輕倚著車壁,手中把玩著腰間玉佩,唏噓不已:“眾人都以為自己在下棋,說不想都是命運的棋子。”
崇仁帝以為自己不讓玉妃懷孕,便能將虛偽的假象維持下去,
卻不想這個動作反而讓潘家越發浮想聯翩,加劇了想要謀反的心思。
潘家一步步向上,被貪心蒙蔽了雙眼,不顧後尾一心想要更多,
被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帝王忌憚,斷絕了家族坐大的可能,
若是潘家及時收手醒悟,一切尚能挽回,待到崇仁帝忘卻此事,潘家依舊是京都勳貴之家,
可偏偏他們惡從膽邊生,竟想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主意,
這才被玉嬤嬤橫插一腳,抓住了機會,以小博大。
玉嬤嬤用巫術秘法幫玉妃懷孕獲取潘家,宋太妃的信任,
給了潘家希望後,又給玉妃腹中的孩子下毒,透露消息,利用潘家幫忙尋找巫族。
依靠一個虛無的念想,就這麼將潘家當猴耍了幾十年。
因果循環,時光的車輪滾動,讓一切脫了韁,陰差陽錯成了如今的局麵。
“玉嬤嬤這一輩子,從來沒為自己活過一天。”
沈月撩起車簾,幽沉的眸子望向遠方地平線上消失的殘陽,思緒萬千,
其實她和玉嬤嬤是同一類人,都是懷揣著仇恨而生,傾儘所有隻為報仇雪恨。
可幸好,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尋找真正的自己。
沈月回眸,逆光淺笑:“高先生,如果取出蠱蟲後我還能活著,我想放肆一回。”
殘陽如血,將天際染成一片絢爛的紫羅蘭,餘暉灑在沈月的側臉上,勾勒出她五官柔和的輪廓。
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蘊含了深潭,在這即將沉淪的暮色中,閃爍著深邃危險的光芒,吸引溺亡其中。
“回想從前一切,有如莊周夢蝶,荒誕而又奇妙。”
有時候她都在懷疑,前世所經曆的一切,究竟是真是經曆還是上天給的預警,
又會不會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夢境,她依舊是那個被困在護國寺石塔下的幽魂,如今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幻想。
否則為什麼她總是逃不過這一年?
這世間究竟什麼是真?究竟什麼是假?
微風拂過,撩起沈月額前的碎發,露出她眼底破碎的笑意,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感謝上天讓我認識了你們,不枉此生。”
哪怕這次她依舊死在三十七年,她也知足了。
這一世的她,不再孤獨,
沈月逆光而笑,笑的淒然絕美。
高仲則側首望著她,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遇到沈月,是他生命中的一場奇遇,
這些日子的相知相伴,他早已當沈月當做了親人摯友,
望著沈月眼底微不可查的張惶之色,高仲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沈月向來堅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以至於他們都忘了,她也還是個小姑娘,一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小姑娘。
彆的小姑娘在父母懷中撒嬌賣癡的時候,沈月要為自己的未來步步為營,殫精竭慮,
彆的小姑娘嬌羞的繡著嫁衣時,沈月身處北境,處處危機。
如今她又一個人扛著生死。
花還未開,便有了衰敗之相,
高仲坐到沈月身旁,不顧沈月反抗的力道將她頭硬掰到自己肩上靠著,緩緩開口,聲音溫和:“阿月,有我們在你不會有事的,未來的日子你會活的肆意,活的幸福安康快樂美滿。”
“阿月,我們守著你,即便是閻王也得退避三舍,拿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