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你師傅沒跟你講過,心意把為何聲威不在,瀕臨失傳嗎?”
敖白眼中凶光畢露,眉眼更添狠象,程舟雖然沒有聽楊道人講過往事,但能讓一名大拳師偽裝成個軟弱無力的大夫,個中恩怨糾葛,並不難猜測。
敖白炮拳再進,打出悶雷滾滾,程舟沒有硬接,身子往左側一閃,看似險之又險避開。
拳勁在牆壁爆開,直接炸開個大腿深的洞孔,泥沙紛紛落下。
他回身一掃,抽出一記鞭手,掃向敖白腦袋,與對方的左拳撞在一起,竟然拚了個旗鼓相當。
許久沒有與人過招,敖白越打越亢奮,目光犀利刺人,雙拳如龍蛇起陸,上下揮舞,手上的勁道更是一次次加大。
他亦有大成境界,成就汞血銀髓,並將炸勁練到出神入化的程度。
人體是奧秘無窮的瑰寶,是層層上鎖的寶庫,到了大成境界,身體已經被開發到相當深入的程度。
一些對常人沒有意義,甚至會有負麵影響的器官功能,正在重新綻放光芒。
譬如全身骨骼,固然是人體發力的基礎,過往起到的儘是輔助傳導作用,關鍵還在於肌肉膨脹支撐。
實際上,用全身上下的骨骼向外發勁的話,可以發出頻率極低,幅度極小,肉眼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力量。
這股作用模式有點反直覺的力量,便是起落骨髓,震蕩滲透而生的炸勁。
在現代醫學裡,頻率1000hz以下的脈衝電流稱作低頻脈衝電流,拳師低頻發力、調動炸勁的時候,也能達到類似的效果,強烈刺激對方的感覺神經和運動神經,又無明顯的外部變化特征。
而拳術理論中,又把這樣的手段喚做虎豹雷音。
程舟接招過的部位,竟然隱隱有些發麻,敖白也有相似的征兆,但遠不如程舟明顯。
所以程舟儘量能躲則躲,能閃則閃,不予硬接,時刻注意對方的身形變化、呼吸節奏。
等到敖白呼吸有了大幅度起伏,氣勢衝到頂峰準備下跌的那一個刹那,忽然主動一記雲手推出去,似要改用太極打法、以柔克剛。
但就在碰到的一瞬,鞭手變鷹捉,程舟五指並攏,迸發出能洞穿岩石的冷銳勁力,去擒拿對方手腕。
敖白手腕一收,本來皺巴巴的老人皮膚驟然緊繃,五指反抓向程舟手腕。
兩邊互相較勁,比拚拳法根底,誰也沒能撕扯掉對方的手筋,反倒是整條右臂都陷入僵持。
那麼剩下的那支手,自也不能空著,這一抓一僵,兩人同時提起左臂,用法卻有所區彆。
程舟緊閉牙關,沉肩垂肘,含胸拔背,側身前傾,雙腳滑近距離,左手如同白鶴銜理羽毛,往敖白的小腹打過去。
敖白喝氣發力,向後一拉的同時,縮脖頸、拱肩胛、扭腰骨,左臂急收護胸,順勢向前逼近,小臂如鐘擺晃動,撞肘應敵。
距離近到這種程度,自然來不及做更多變化,兩邊都硬吃了一記狠的。
程舟一拳打中敖白小腹,自己肩頭也中了一記,發勁換炸勁,簡直就像是古刹裡晨鐘暮鼓被敲打,全身都要震酥脆了,敖白更不好過,大口嘔血。
咚的一聲後,兩個人不得不撤手後退。
程舟的衣服在肩頭處多出塊破損,而敖白腰腹處的大片布料,也被逸散的勁力碎裂。
陰晴圓缺,潮起潮落,本是自然之理,一般武人氣勢衰竭,又受了重擊後,至少得緩上一息,才能運勁發力,再啟新一輪攻勢。
出乎意料,敖白竟然怒喝一聲,又轟出了一記炮拳,正是成名絕技“天絕手”。
形意拳中的炮拳,向來被喻為五行中的“火”,其性猛烈。
一旦練到深處,必須剛柔並濟,用厚力壓製烈性,才能達到全新境界,否則便是練不得法,很容易嘔血傷身。
“天絕手”出於藍更勝於藍,乃是“火中火”,取最純正的猛烈,再做極端突破。
何謂天絕?天意無私,生養萬物,留生機一線,若連這最後一點餘地都榨乾舍去,有死無生,便成天絕。
他大步衝刺,傾身前躍,雙臂順勢掄出,威猛無倫,左手掏心腹,右手鉤下盤。
敖白這一記天絕手,勁力之強,匪夷所思,似真打出了一聲雷暴,空氣中都勃發出明顯的震蕩,根本超出了尋常人的肉體極限,已帶了點“殺法”的味道。
為人所不能為,便是“殺法”。
程舟左腳不動,儘量扭腰把全身往後縮,唯獨右腿肌肉膨開一大圈,高高抬起,直踢了出去。
他與敖白不同,需要緩上半個呼吸,所以這一腳是後發的,等到敖白震斷他的心脈和腳筋,把他整個打飛出去,這一踢擊也不過是在敖白心口虛晃罷了。
敖白見識過百家拳術,算得非常精準,但程舟的打法早練到入化境,算得比他還準。
就在一抬腿之間,程舟重心後縮,全身勁力集中一處,如同蠍子擺尾蟄人手,這條腿竟然突兀甩長了兩寸半左右,跨越了敖白計算好的時間與距離,嘭的一聲,搶先踢中了他的心臟。
這是程舟領教過白少廷那計搏命蠍子尾後,觸類旁通,將通背拳裡的道理,應用到腿功上麵的結果。
白少廷是憑借蠍子拳裡疏鬆關節筋絡的獨門技巧,又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憑借練皮大成的本事,踢出腿長三寸的蠍尾。
程舟拚著關節脫臼、拉傷韌帶的危險,初學乍練,強自為之,已經能踢到兩寸半。
兩寸半的功力,便從天絕,變成了地滅。
這片曆經苦難的大地,孕育出新苗,反過來滅掉了賊老天。
敖白中了這一腳,整個身子骨都軟了,撲通跪地,攻勢無疾而終。
他七竅都在流血,竟還不肯斃命,顫巍巍抬手。
“程舟,伱應該死!”
厲聲尖叫,袖箭射出,一捧烏光襲麵。
“敖白,你罪該殺!”
程舟再提一口氣,單手代腳,拔刀出鞘。
格飛暗箭之後,近身一記旋斬,把尖叫變成慘叫。
這把內務府的腰刀,不是什麼吹毛斷發的神兵,自然沒法把敖白一刀兩斷。
程舟無可奈何,隻能大發慈悲,再斬,再再斬。
一連斬了三十多刀,連腰刀都崩斷了,才把敖白從腰腹處切開。
哀嚎戛然而止,程舟癱倒在地,緊繃的神經終於能夠放鬆。
他緩緩舒了口氣,試著把腿骨複位。
嗯,有點手生,第一次還沒能成功,不由哈哈大笑。
笑畢,複位脫臼的骨節,雙腿大步邁開,再過兩個街區,就能看見領事館。
他算得很準,掐準時間,搶在宮寶森來到之前,五招打死敖白。
此時領事館內外,也在發生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