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名錦衣騎士拔出兵刃,圍成了個小圈,卻沒人敢第一個衝上前。
當程舟把視線掃過來,他們甚至有些眼神閃躲,不敢與之直視。
一方是蓬頭垢麵的異人乞丐之流,一方是衣物亮出去就能小兒止啼的朝廷番子,偏偏後者神情驚恐,畏手畏腳。
也不怪他們被嚇得不輕,百戶是鎮撫司基層骨乾,對上程舟連一個照麵都沒能撐住。
親身過招的焦臉漢子更是心中狂叫不妙,自己是遇上了高手中的高手。
哪怕是前些日子見到的那名女子,仗著一手子母劍妄圖刺殺督公,也不過對上三名東廠檔頭就難以為繼,被百十人齊上,逼趕進大漠深處。
他固然不如任意一名檔頭,但也不會敗得那麼乾脆,眼前人功夫硬到沒邊,肯定超過了錦衣衛千戶,沒準達到指揮使一級。
莫非這人真的是亂黨餘孽,於謙舊部,準備去綠洲那塊救人?
焦臉漢子越想越怕,恨不得直接痛暈過去。
反倒是他的手下眼力沒那麼好,隻擔心先出頭者會遭殃。
畢竟對方隻有一人,瞧著唇嘴開裂,長發散落,定是被困戈壁,許久沒有得到休息進食。
再怎麼棘手,也不可能把自己一行人全部殺光,等到他體力耗儘,自也難逃一死。
“大膽,你竟敢與朝廷作對!”
終於有個硬氣的錦衣騎士,遠遠揮刀嗬斥,傳到躺屍裝死的焦臉漢子耳朵,令他忍不住瑟瑟發抖。
“朝廷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作對?”
程舟理解完意思,終於開口回應,聲音中帶有幾分不屑。
刀口都砍到脖子了,還不準人反抗?這種邏輯,簡直讓人啼笑皆非。
更何況,他又不是沒當過亂黨,不就是造反嘛,老本行了。
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程舟疾步上前,越過十步距離,朝著那人便是一記掃堂腿,轟的一聲,沙堆裡又多出了個人形陷坑。
其他人下意識揮刀,一擁而上,準備借助人數優勢,把程舟限製住。
可兩方之間,體能、速度、力量實在相差甚遠,如果說這些錦衣騎士的戰鬥力是二百五,那程舟至少有三千,高過他們一二三檔不止。
於是他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壯舉,就成了飛蛾撲火的送死。
程舟甚至不嫌棄對手實力低微,獅子搏兔亦用真本事。
他每一腳都踢向人體要害,不離腎水、腰眼、後心、尾骨,活像一隻毒蠍子,尾巴毒刺紮進皮肉,就能使人喪失行動能力。
破空聲,慘叫聲,撞擊聲,腳步聲,各種各種的聲音,彙成一曲旋律起伏、抑揚頓挫的交響樂,又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
焦臉漢子的心,也隨之提到嗓子眼,他儘量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
“閉氣功都不會,也敢學人裝死?”
那每分鐘超過一百六十下的心率,在程舟聽來跟大鼓敲響差不多,他眉毛垂下,緩緩走過去:“那不如,真送你去見閻王?”
他語速很慢,腳步也慢,就是為了給對方足夠理解時間,並製造心理壓力。
當然,若焦臉漢子沒能及時反應,那就不好意思了。
鏡宮閉關一寒暑,程舟練得火氣大升,戾氣大翻。
被困這座戈壁後,更是燥熱難耐,很想殺人。
“彆彆彆,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焦臉漢子見狀,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趕忙翻腰起身,磕頭如搗蒜,連聲求饒。
他臉上本就有傷,每一下都用儘力氣,血水與黃沙粘黏一起,模糊了視線。
程舟見對方能聽懂自己說話,又等他磕了十幾下響頭,才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的身上裝扮,看起來像是大明朝的錦衣衛,為何要與我為難?”
古鏡穿梭異界不同於無限流作品裡的主神,沒給程舟準備相應的本土身份,所以他一開口,就做立足人設,準備誘出更多信息。
那焦臉漢子心思機靈,果然上當,當即一喜,暗道天不絕我,自己莫不是撞見瓦剌那邊的高手?
是了,這煞星沒有加冠束發,亂糟糟的,衣物形製怪異,看上去就不像中原人士!
他打起精神,抬頭說道:“是極,是極,我等都是大明官府公人,在北鎮撫司當差。
這回出來是奉旨剿滅亂賊黨羽、於逆餘孽,要往十裡之外的綠洲增援,協助黑石高手圍殺周淮安,咳咳,不想遇見這位大俠,額這位勇士誤會,都是誤會。”
“周淮安,好生熟悉的名字,好像在族裡聽過,又是何許人也?”
程舟心思一動,已經回想起記憶裡那部《龍門客棧》中的場景,至於黑石嘛更是武俠電影《劍雨》裡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
不過真實的世界中,一切都會似是非是,就好像他本以為自己是個國術高手,在跟佛山無影黃師傅、鐵拳無敵孫帝象鬨革命,最後愣是冒出生化暴君、龍族君主。
這名周淮安必然與電影設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又不會完全相同,因此他不能想當然,必須“謹慎”行事,先聽聽能否對得上號——雖然程某人自覺現在心境極其不穩,估摸忍字訣也好,苟字訣也好,是完全相性不通,撐不住太久時間。
所以他故作不知,提出疑問,而焦臉漢子從程舟生硬的措辭,捕捉到關鍵字眼,更加肯定了判斷。
焦臉漢子答道:“他是於逆亂黨裡的要員,劍術高絕,曾任八十萬禁軍教頭,當年京師保衛戰履立功勳,殺過不少瓦剌韃額,勇士,這位勇士,你武功那麼好,不如隨小的去取他首級,督公發下過懸賞,殺周淮安者,賞千金,官晉三品。”
目前聽到的部分,與電影完全一致,程舟佯裝發怒,道:“胡扯,姓於的是蒙古頭號大敵,你們大明皇帝重臣,怎麼會是什麼亂黨?你想騙我,是也不是!”
“嗨,那都是多久前的老黃曆了,年初時候,於少保的事兒就發了,他勾結瓦剌,謀害太上皇,意圖造反,被革職查辦,全家抄斬,現在腦袋還掛在午門示眾呢,都晾乾發臭了。”
焦臉漢子急忙解釋,就指望借此轉移程舟的注意力,化解眼前的危機:“不過於少保為官多年,頗有些得力舊部,愣是保著於家剩的一對孤兒寡女殺了出去,想要逃往關外。”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所以”
說著說著,他就說不下去了,變得結巴結巴。
那一瞬間,程舟雙瞳變為灼目的金色,似是不滅火山中的流動熔岩。
目光耀眼,閃爍著凶狠獸性,造成的威壓仿佛實質,壓得焦臉漢子喘不過氣來,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巨爪掐住喉嚨。
“所以說,現在金鑾殿裡,是朱祁鎮那頭豬?”
他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感情,卻讓焦臉漢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隻得硬著頭皮回答;“對,對,沒錯。”
“滑天下之大稽!”
程舟唇角扯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容,隨著這一句判詞擴散開去,最終化為壓抑不住的狂笑。
明英宗,人稱大明聖天子,網廟十哲編外成員,彆名土木堡戰神,瓦剌留學生。
這個英是英明睿智的英,他知曉聖天子在位,必定眾正盈朝,隻有遠在塞外的也先太師忠心可用。
所以他以身為餌,不惜與千百年後的某位蔣姓光頭思維同步,一舉毫擲十萬將士性命,也要讓那些“國之蛀蟲,文臣勳貴”通通一網打儘。
可即便是如此豬頭的明英宗,在地球冤殺於少保的時候,用的隻是謀反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