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動靜鬨得那麼大,當然會驚動外頭官兵,可變化來得實在太快,才短短幾息時間,根本來不及聚攏多少人。
程舟一鼓作氣,衝殺出去,停都不帶停,直接撞得好幾個守兵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已。
此時雨化田寒光一劍,從背後追來,他不願硬接,晃腿滑步,看似險之又險地避開。
兩人擦身而過,留下一條長長氣浪,沒有絲毫風聲爆響,隻留下尖銳的破空嘯聲。
這是揮劍快到極致才會出現的現象,說明運勁極其集中,凝而不散。
雨化田眼中凶光幾乎化為實質,語氣聽上去還挺平淡:“天下習武之人,九成九都得在這一劍下含恨,但你不是我認識的任何一名世間絕頂,有意思,實在有意思還不報上名來!”
程舟朗聲一笑,也不多說:“散人程舟,請督主赴死。”
短短九個字,一字比一字來得響亮,音波擴散開來,傳遍整座驛站,震得那些番子、官兵雙耳嗡嗡作響,氣血震蕩。
隻有雨化田完全不受影響,一尾銀蛇在手中舞動,於黑夜中閃爍寒光。
他用的也是一柄軟劍,劍身纖細修長,風格又與細雨的辟水劍法完全不同。
非是陰毒狠辣,而是迅疾威猛,掀起一場狂風暴雨,砸落一陣亂瓊碎玉。
麵對此等攻勢,程舟終於選擇出劍,劈出重重劍影。
頓時轟隆轟隆的聲音不斷響起,就好像兩頭史前暴龍在互相角力,每一次鋒刃交擊,還會發出刺耳的震鳴。
他們不是原地不動,麵對麵拚劍,而是相互追逐,遊走亂戰。
所經所行之處,無不飛沙走石,煙塵升騰,驚呼慘嚎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那些都是不幸被卷入的倒黴蛋,功力還算有點火候的,才能發出的臨終遺言。
有人甚至稀裡糊塗就被劍鋒擦到,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像是西廠檔頭,供奉高手之流,早已開始四散躲避,拚了命往外逃離。
他們不是怯懦之人,膽氣遠勝常人,但沒看到麼,督主親口評價那名刺客,是世間絕頂級數人物。
誰敢再留,那不叫勇氣,叫蠢驢!
沒有人能夠跟上他們的速度,自然無法插手其中,連保命都得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跑到馬廊,拉開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大檔頭馬進良心有餘悸的回頭。
卻見遠處又有大動靜,無數驚呼聲中,一座三層樓的房子直接垮塌下來,下一瞬,另一間屋子劇烈晃動,搖搖欲墜。
“憑我現在的力氣,倒也可以一拳打斷承重的房梁,拆掉一麵牆壁。”
雖不是第一次見到督主全力出手,但他還是歎為觀止:“但每一擊都需要半息時間,且需要緩衝歇息,沒辦法連續發力,更不可能以那麼快的速度,邊打邊造成這種程度破壞”
二檔頭譚魯子雙眼充滿苦澀:“世間絕頂就那麼多,明麵上天下不超過十指之數,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怪物。”
至於三檔頭,他腿腳慢了一步,剛剛遠遠看過去的時候,那邊有半截地上亂滾的身子看著挺像的。
真傳武學,煉氣之道,必須具備先天一氣的資質,才能進行基礎修行,光是這一道門檻,刷掉不少習武之人。
若根骨上佳,秘籍詳實無缺漏,又有足夠的食補,勤學苦練個十幾載,基本都能貫通小周天。
再往上,就更講究心性、天賦等虛無縹緲的方麵,還要跟時間這個最大的敵人作鬥爭。
須知練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未曾貫通周天炁的話,先天一氣會隨著年紀增大而退轉,維持功力就已經不容易,遑論更進一步。
故而十指之數的世間絕頂,還得武林朝廷一並算上。
要麼是黑道魁首、綠林霸主,要麼是武當掌門少林方丈這樣的江湖泰鬥,投身公門的話,基本也能做到一方大員,位高權重。
當然,如果是一時半兒爆發出周天炁級數戰力的人物,數目就要多上不少。
他們兵馬雖多,卻與對方實力相差甚遠,白日裡團團圍住還好,隻要用軍法以及虎狼之藥激起血勇,讓部下無暇多想,自可用人命消耗敵人體力。
若是大晚上對上,很容易陷入混亂,發生營嘯,得虧驛站有督主坐鎮,否則他們幾個今晚肯定在劫難逃。
“他們打過來了”
“這裡也站不住腳,我們快撤”
兩人臉色難看,正要繼續轉進,越來越近的巨響,卻又偏轉方位,往驛站外遠去。
驚魂未定的兩位檔頭,終於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好險,回去得到雲何寺多燒兩炷香。”
“同去,同去。”
他們倒不覺得這場戰鬥的勝負結果,會發生半點變數。
塵世絕頂之間,僅是功力相差無幾,處在同一境界,具體到個人,還有實戰經驗、鬥戰智慧的高下差彆。
若論殺人伎倆,又有幾個能比得上督主?
哪怕是武當掌門,少林方丈,活到一把年紀,也不用親身上陣,經曆那麼多廝殺。
為了維護朝廷威信,廠衛每年不知道要解決多少對頭,不乏黑白兩道高手。
督主年近不惑,體能與精神都在此生最好狀態,反觀那名大敵,固然有驚世駭俗的功力,不過是才加冠的小輩兒罷了。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在程舟高到嚇人的標準裡,廠衛中人都快要被開除武人的行列,根本不值得一戰。
………………
大漠之上,一條身影掠行於戈壁之間,任意一步邁出,已至三四丈開外,勁氣鼓蕩,足不履地,塵沙已然飛卷。
速度僅慢了半拍的蛇形電光,緊隨其後,窮追不舍。
偶爾受地形影響,兩人距離拉近,便會響起轟隆巨響,炸起飛沙煙塵。
如此奇景,若讓旁人見了,肯定會覺得這是哪座山頭的妖王現世,又或者鬼神出行。
此夜無星亦無月,沒有哪怕半點微光,儘是濃厚得滲人的黑暗。
程舟雖然目不能視,但一身聽勁功夫,已然催動到極致。
每一縷氣流與皮膚碰撞的細微觸感,都被水火仙衣傳回,仿佛全身上下都張開了可以夜視的天眼。
種種信息交彙,描摹成一副實時變化的圖景,浮現在他的腦海。
雨化田不甘示弱,也用出了獨門秘學。
他的佩劍是用西域奇石打造,夜晚會映出熒光,惜哉亮度幾不可查,即便雙目貫通先天一氣,也隻能看清周圍事物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