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通寶錢莊,來來往往,客人不絕。
不夠飽的怪人,提了份新買的豆皮,遠遠看著三名江湖客推開大門。
風中殺氣生,又到流血時。
通寶錢莊的京城總櫃,占地規模自要遠勝其他分號,幾乎占了小半條長街。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氣派”。
其實力之雄厚,也無愧於匾額旁的兩個金字招牌“通達四海”“開源三江”,乃是當今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唯一能夠做到全國兌換銀票的錢莊,比起官府的寶鈔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除了兌整為散等儲蓄金銀的業務外,還可以典當舊物,保管珍藏,經營範圍要比傳統錢莊廣泛不少。
這樣的地方,理當請上一批強手看護,免得各路山大王或者江湖好漢過來打秋風,否則的話,就算事後衙門把人抓回來秋後問斬,生意被打攪也是血虧。
換在太平年景,京師何等要地,怎用擔心宵小作祟,但今時不同往日,根據打扮成怪人的程舟幾天觀察,這不能說是治安環境轉差,隻能說是根本沒有治安管理。
就像完全放棄治療一樣,城門口還有官兵駐守,各個衙門也守衛森嚴,可一到街巷民居,就不管不顧,顯得分外詭異。
程舟甚至撞見了好幾起殺人放火,但衙門連出警都沒有,全靠街坊自行解決處理,使他不由陷入深思,究竟是大萌體製的錯,又或者這個世界本就該是這種亂七八糟的模樣?
此時通寶錢莊之中,騷亂變故已經開始。
灰袍劍客領著兩兄弟走進門,目光掃視一圈,確認無有外表一看就不對勁的硬茬子。
後腳隨意那麼勾了下,兩扇重量超過百斤、需要夥計合力推動的紅木大門,就此猛然閉合,發出啪嗒的巨響。
尖叫聲此起彼伏,打砸聲連成一片,隻過了短短十幾息,又變回死一般的安靜。
三名江湖客沒有下殺手,而是用點穴法,把絕大部分客人和夥計放翻。
習武之人都清楚,人體有相當多的重要穴位,脆弱而又敏感。
他們用勁在指,力發透骨,每戳中一下,就有一個人倒下,這是純粹的搏擊實戰技巧,不摻雜半點玄虛。
用現代醫學來解釋的話,就是頸部受到猛烈撞擊,可能會導致大腦供血不足,從而引發暈倒,又如太陽穴受到撞擊,可能會造成顱內壓力變化,致使昏厥。
大堂掌櫃見勢不妙,端出一托盤銀子,兩手哆嗦,說道:
“這位大王,您請息怒,這些給您做了盤纏”
灰袍劍客眼神閃過一絲不耐,正準備喝問庫房在哪裡,又有一個平靜淡然的聲音插了進來:
“人家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你們大東家的寶貝,這點銀兩可打發不走人,是吧?”
“什麼人?!”灰袍劍客神情收斂,兵刃猛然上手,兩名兄弟也聚攏過來,背靠背依靠,組了個三角陣勢。
卻見大門依舊緊閉,但房梁之上,不知何時就多出一道人影。
一個怪人,
一個打扮成怪人的狂客。
雖僅有一麵之緣,甚至可以算結過梁子,發生兩句口角,但此人特立獨行的裝扮,還是給灰袍劍客留下深刻印象。
眼下更在心裡大吃一驚,增添了無比的忌憚與戒備。
須知他們三兄弟,雖分成不同方向動手,力圖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閒雜人等,但都始終留有餘力,觀察周圍風聲鬆緊,不遺任何死角。
大門明明緊閉得好好的,後宅無人出麵增援大堂,通風窗戶也沒有動靜,對方又是怎麼跟進來的?難不成還在順天府挖了地道不成?
如此悄無聲息,不叫他們察覺,輕功之高明,著實有點嚇人了。
更可怕的是,即便現在暴露行蹤,對方依舊是一副毫不設防的姿態,看上去處處都是破綻,反叫他驚疑不定——無防備,便是最好的防備。
來人究竟實力強到何種程度,又是多麼自信,方才擺出幾乎可稱為狂妄的姿態?
灰袍劍客死盯著這名不速之客,目光冷肅,話語倒客氣得很:
“我們兄弟入京辦事,有眼無珠,不識真龍,早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多多海涵。”
他以劍駐地,鋒刃輕而易舉地插入青石板,露了手切石如泥的冷脆勁,功夫足有十幾年火候:
“陽關大道,各走一邊,尊駕若與此事無關,我們恭送大駕!
又或共襄盛舉,參與這筆買賣,反正黑石給出花紅十萬兩懸賞羅摩遺體,再算上就到的嵩陽五劍兄弟,怎麼分都分不完。”
灰袍劍客這番言行,軟硬兼施,可謂是極有分寸,既顯露出己方有兩下絕活,不是可以輕易拿捏之輩,又道出尚有援軍將至,真動手的話,要打的可不止三個敵人。
最後給足台階,無論程舟出於什麼目的,作出哪個選擇,都不會失了顏麵。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砍頭作甚?再說了,你們找錯地方拿不到遺體了,不如借個腦袋一用,好叫某家換點碎銀沽酒。”
程舟聳了聳肩,跳下房梁,隨便扯句話回應,在他的感知範圍裡,通寶錢莊外鬆裡也鬆,跟不設防一樣,沒個能入眼的高手——雖然他的劃線標準高得嚇人,此方天地也就寥寥數人符合指標。
顯而易見,羅摩遺體那麼重要的寶貝,肯定不會存管在庫房,為了安全起見,確保萬無一失,張大鯨選擇集中全部力量,固守自家宅邸,乃至於東西藏在隱秘之地。
這哥三也不多想想,自己咋能那麼一帆風順,在全國最大錢莊肆意橫行,於京城總櫃如入無人之境。
要真那麼好對付,張大莊主哪還能混成首富,早失業破產移民陰曹地府,體驗天地銀行極致量化寬鬆的經濟體係去了。
真是古惑仔不動腦子,一輩子都是古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