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無恨趕忙伸出左手,攔住墨雪彎腰的動作:“墨兒,不必多禮,適才聽聞你蘇醒,老朽特來探望。”
言罷,亦深深看了一眼蘭若,那一眼令蘭若心生悚然,然其麵上卻無絲毫變化,依舊平靜如水。
墨雪待燕無恨進屋落座後,未再給蘭若主動之機,直言道:“蘭先生,你是欲回房歇息,還是另有打算?”
此語一出,四人的眼神與麵容皆有所不同。
燕無恨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欣慰,看向墨雪的眼神滿含著深深的喜悅。
而那青壯漢子則是滿臉敵意地凝視著墨雪,其眼神中的憤怒恰似熊熊烈焰,死死地盯著蘭若。
墨雪此時卻悠然端坐,倚於椅上,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不斷地審視著蘭若。
在墨雪的認知裡,蘭若身為修士,其感應力應是不差,前世的吳道子都能感知到敵意,更何況蘭若這等同階修士中的翹楚,即便再不濟,也不至於能讓人如此輕易地在飯食中下毒而毫無察覺。
蘭若麵龐微顫,細究這話語中的深意,若此刻回去休憩,恐將被此間凡人全然孤立,看來今日須得交待一些事宜了。
蘭若憶起師尊臨終前的囑托,又思及自身築基期巔峰的修為,無論去往何處,皆應受人尊崇,然在此地,卻常遭人以敵視之目光相待。
蘭若實欲拂袖而去,然師尊傾囊相授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如此棄之而去,唯恐心魔滋生,日後修為恐難有進境。
蘭若輕歎一聲,繼而端坐於一側,以此表明自身立場。
墨雪與燕無恨相視一眼,皆能自對方眼神中瞧出詫異之色。
墨雪的記憶之中,蘭若的忠心與那些家丁和退伍的老兵自是無法相較,且因蘭若是高高在上的修士,那淩駕於眾人之上的姿態著實令人厭惡,這些年所受的冷遇自是不少。
而在如此情形下仍能留下,足見蘭若是位忠義之士。
那青壯漢子亦未曾料到蘭若會留下,更是詫異萬分,他可是沒少給蘭若臉色瞧。
墨雪見蘭若坐下後,亦看向壯漢道:“壯叔,您也請坐吧!”
劉大壯剛欲推辭,燕無恨的一個眼神便將其即將出口的話語壓下,隨後憨厚地撓撓頭坐下。
墨雪先是起身,麵帶歉意地微微一笑,對著蘭若拱手施禮道:“先前多有冒犯,還望先生莫怪。”
蘭若怔了一下,那向來波瀾不驚的麵龐亦不禁有所觸動,趕忙起身扶起墨雪:“王爺快快請起。”
隨後二人相繼落座,墨雪麵帶微笑說道:“想必蘭先生在此受了諸多委屈,故昨日之事並未阻攔。”
蘭若聞聽,嘴唇輕動,最終還是未作解釋。
墨雪微微點頭:“往昔,無論怎樣,性命無虞,自是無關緊要,然而此番有人欲取我性命,那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昔日之事,是我考慮欠妥,怠慢了蘭先生,因而遭此大難,也算給我一個深刻至極的教訓。”
話畢,蘭若的頭略微低垂,墨雪接著道:“想來蘭先生的天賦還是極為出眾的,十年間沒有修煉資源亦能有如此高深的修為實力,蘭先生難道就甘願如此下去嗎?”
蘭若心中的委屈與不甘自是極多,聞此言語,險些落淚。
墨雪的聲音仿若魔音,觸動著蘭若的心神:“往昔年少無知,但今後,定然要取來靈物供先生修煉,還望蘭先生屆時切莫推辭。”
此乃修士與各方勢力的慣常相處之道,修士護各方勢力平安,而各方勢力所屬之地所產靈物則為其所用,使其能安心修行。
墨雪也是近日才接觸到修行之事,此前燕無恨在墨雪接到封王旨意後,與墨雪交談過。
正因如此,墨雪才知曉這個世界乃是有修士的世界,彼時墨雪還曾問過燕無恨為何此時才說。
燕無恨給出的解釋是,吐納之法早在墨雪六歲時便已開始修習,但墨雪尚未滿十六周歲,沒有靈根,那些吐納之法所吸收的內力如同無根之萍,大多都消散了,僅留極少部分在體內,也算是內功武者。
而今日恰好是成年之日,自然需要驗證有無滋生靈根,倘若有便能成為萬裡挑一的修士,若無則亦可繼續修習吐納之法成為武者,此種武者在修仙界又被稱為體修。
蘭若聞得墨雪此言,便知墨雪已然表明立場,意為此後你我便是自家人,我方尋得之資源儘歸你所有,但你需護我周全。
蘭若此刻亦在思索這十年來之艱辛,雖無資源,修為相較那些普通人仍未落後,然那些同齡之天驕早已突破築基期,成就金丹。
縱有萬般不甘,亦無能為力,畢竟要他一個高高在上之修士去低頭索求,實乃絕無可能之事。
更何況他蘭若乃天驕,更不可能去低頭結交凡人。
而今,墨雪身為嘉王爺率先低頭,蘭若自是順勢而為:“丞相!”
其話語間充滿堅定,不容置疑,三人皆驚。
畢竟,三人未曾料到此人在這般不被信任之情況下,不僅找出下毒之人之後台,更能調查得如此清晰準確。
燕無恨感觸尤深,不論其他,單就此人能調查得如此深入,便可看出此人絕非鐵石心腸之人。
燕無恨抬起左臂至胸前,深鞠一躬:“先生,有心了!”
而劉大壯更是直接起身,行跪拜之禮:“先生之大恩,大壯銘記在心,若有所需,吾必為先生衝鋒陷陣。”
蘭若未料到此人等會如此,趕忙起身扶起燕無恨:“燕伯,萬不可如此,您快請起。”
此燕無恨可是自己先師都極為敬重之老人,這一拜實難承受。
隨著蘭若將劉大壯扶起,其麵上神色變幻,他從未想過這些人會這般,他正欲解釋:“當時……”
墨雪急忙打斷蘭若:“老蘭,多謝了!”
解釋?
無需解釋!
你若做了,不必解釋,我等信你!
你若未做,解釋再多亦無人會聽。
一聲“老蘭”,險些令蘭若潸然淚下,這是被信任的體現,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頭縈繞。
彼時,蘭若正在修煉,處於突破築基期巔峰的關鍵時刻,即便發現有人下毒,也不敢輕易中斷。
否則,不僅會前功儘棄,更有可能身負重傷,危及神魂,日後修為也再難有進展。
而事後,僅用一日時間,便能查到丞相,自然是順藤摸瓜,逐一審問搜魂所得。
正因如此,在墨雪昏迷瀕死之際,眾人又見不到蘭若,更是怒不可遏。
就在蘭若查到丞相之後,墨雪蘇醒了。
倘若墨雪未醒,想來那丞相此後必然也難以活命。
畢竟,對於一個築基期巔峰的修士而言,暗殺一個凡人,並非難事。
畢竟金丹修士不會為他人充當護衛,那是能夠成為一派之主的存在,讓其護衛,這大秦的丞相實在是不夠資格。
墨雪已非昔日的墨雪,自然深知其中的門道,在這種收買人心的關鍵時刻,自然能夠輕鬆掌控。
談到此處,四人也徹底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