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昏暗的路燈燈光,朱誌峰向麵前的人微微投去一點目光,這一看,他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剛才光線太暗,他沒怎麼注意,現在仔細來看,卻發現麵前這就是一個打扮中性,留著一頭短發的女人……
或者稱之為女生更合適。
因為那張臉很明顯帶著一絲稚氣,一絲不屬於成年人的稚氣。
嗝——
朱誌峰打了一個嗝,沉默片刻,沒有回答這個女生的話,而是轉過身走進巷子裡,對著地上那些躺著的人開始搜刮。
把這些人身上的零錢全部收刮出來,全部塞進兜裡,自顧自地邁開步子,往巷子另一邊走去。
還不等他走出巷子,那女生又一次擋在他麵前。
張開雙臂阻攔的樣子,就和老鷹抓小雞裡帶隊的母雞一樣,因為下著雨,光線也暗,朱誌峰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也不想看。
他搶在女生開口之前,一巴掌按在女生臉上,把這人按到旁邊,再一次邁開步子往前走。
剛走出巷子口,身後就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這一次,那個女生沒有擋在前麵,而是低著頭,默默跟在後麵。
就這樣,兩個陌生人沉默著一前一後往前走,等走到路燈下,朱誌峰停下腳步,後麵低垂著頭走路的女生沒有注意,直接撞到他寬厚的背。
兩個人都是一愣,接著,朱誌峰往後退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女生,用一口濃重的,帶著閩省口音的關西腔問道:
“你有事?”
路燈昏黃的燈光下,女生緩緩抬頭,露出一張不算精致的鵝蛋臉,雨水從她臉頰滑落,再配合上她那雙迷茫的大眼睛,給她帶上了一份楚楚可憐的氣息。
看著麵前的人,女生抬起雙手,一邊比劃,一邊感謝:
“謝謝你幫了我,但是我聽不太懂你說的是什麼。”
“剛才你在巷子裡說了很多,我也沒太聽清。”
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也刻意放慢了語速,似乎是想要讓麵前這個人徹底聽清楚。
朱誌峰確實聽清楚了。
同時他也猶豫了。
想了一會兒,他儘可能放慢語調,然後儘可能降低閩省口音對他的影響,然後,說出了一口略帶一點閩省口音的關西腔:
“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嗎?”
女生眉頭皺起,似乎是在解讀這句話,過了幾秒,才輕輕點頭:
“你現在的口音有點彆扭,但我能聽懂了。”
“我沒有家,我爸爸和媽媽要把我獻祭給神明,我就跑出來了。”
“剛才那幾個人,就是教會的人。”
朱誌峰歪著頭,哪怕雨水落到他的耳朵裡,他也依舊保持這個動作。
他在努力思考,是不是自己學的日語有問題。
但是想了想,他又覺得自己學的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最多隻是口音有問題。
可如果學的日語沒有問題。
那就或許是在自己偷渡的路上,已經穿梭了時空,穿到了另一個和地球平行的世界。
要不然,怎麼會在2005年,聽到把自家孩子獻祭給神明這種話。
神經病吧!
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他就給了自己一耳光,同時也在心裡發狠,等到有機會回去,一定要把那個教自己日語的家夥打死。
自己當初學日語的時候,那狗東西明明說自己學的是最正宗的日語,還說自己的發音很……很標準。
至於麵前這個人……
自己都是一個偷渡過來的人,管她乾什麼?
伸手在身上掏了掏,把剛才刮到的那些零錢全部掏出來,一股腦塞給麵前的這個女生。
“再見!”
轉過頭,朱誌峰邁步走出路燈燈光,走進黑暗中。
走出去不遠,他身後又傳來了有節奏的啪嗒聲,回過頭,卻發現還是那個女生。
這一次,他不耐煩的停下腳步,回過頭:
“我是一個偷渡過來賺錢的,我也沒有家,你不用跟著我。”
話才說完,他就看見這女生雙手捧著剛才他給出去的那些零錢,然後眼巴巴的看著他:
“你剛才打人的動作我看到了,我知道你會武術,我想學。”
“我可以給你錢……”
這句話,讓朱誌峰直接氣笑了。
他猶豫許久,還是沒能開口說重話,歎一口氣,轉過身往前走,隻是往前走了兩步,他又回頭說道:
“隨你!”
簡單的幾個字出口,讓站在原地的女生眼睛猛地一亮,將捧在手中那些被雨水澆濕的錢幣塞回兜裡,她邁開步子,快速跟上麵前的男人。
前方的朱誌峰也有意放慢腳步。
身後這個女生,正好可以幫助他改掉一些口音,也可以幫他了解一些周圍的情況。
可以暫時先帶著。
兩人在街道上穿行了一段時間,最終,朱誌峰看到了一個合適的橋洞,腳下沒有一點停頓,徑直走向那個橋洞。
橋洞下方,躺著一些被洪水衝刷來的木頭,稍微整理一下,朱誌峰就用藏在身上的防水防風打火機,點燃了木頭。
將身上濕透的外套脫下,掛在旁邊烤著。
而那個一直跟在身後的女生,也旁若無人的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也同樣掛在旁邊烤著。
看到這一幕,朱誌峰臉一紅,轉過身,背對火堆。
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向女生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北島櫻衣,大叔你呢?”
“小逼崽子!”
“啊?”
“我原本的名字已經沒了,所以我叫小逼崽子。”
“哦——”少女臉上是難掩的失落,她能聽得出麵前這個人並不想把真名告訴她。
伸手拿過一個木棍,有一搭沒一搭的刨著火堆,想用火,來驅趕身上的寒意。
就在這時,朱誌峰的聲音再度響起:
“話說,你爸媽為什麼要把你獻祭給神?你們日本還有神?”
“其實不是給神,而是給主教。”北島櫻衣話語低沉,在停頓幾秒後,又開始補充道:
“我父母參加的那個教會,主教就是神的代言人,主教的話就是神的話,獻祭給主教,就是獻祭給神。”
“其實就是把我送到主教的床上,讓他玩弄。”
“我不想,所以我就跑出來了。”
“你父母舍得?還是他們拿到了什麼好處?”朱誌峰驚疑不定地問出聲,能夠在退伍之後加入萊茵防務,並且又在這一次的任務中脫穎而出,成為參加任務的人員之一。
他不是傻子。
並且,類似的情況,他曾經也見過。
無非就是父母有利益所求,選擇去相信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利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