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王平一起蹲下來找發票。
破爛春見我們來幫忙,也沒說什麼,埋頭專心致誌翻書。
對付這種老直男,來硬的不行,乾脆搞點軟的吧。
我給他發了一支煙。
“阿伯啊,其實呢,我也不是一定要將東西給買回來,隻是我二叔人躺病床上快沒了,想了他一個心願。既然你說這壞了買賣規矩,我就告訴他找不到了吧。”
破爛春點著一支煙,吸了兩口,沒太往心裡去,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這跟你二叔有什麼關係?”
我歎了一口氣。
“不瞞你講,那些假首飾,我倒無所謂的,主要想找回那枚銅錢。這銅錢是我二叔母親的舊物,我二叔出生那年,他父親打漁去世了,剩下他與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二叔三歲的時候,港市發了場大水,他母親帶著他住在屋坪的,窪地,房子被衝得亂七八糟,人死了不少......”
破爛春聞言,愣了一下,反問:“五零年的那一場大洪災?”
我特麼上哪兒知道去!
這本來就是一個故事麼!
“沒錯!就那年的洪災!”
“我二叔在洪災中被衝走了,從此渺無音信。他母親命苦啊,年紀輕輕就死了老公,孩子又不見了,找了好些年沒找著,成天成夜地哭,結果眼睛還哭瞎了一隻。也算蒼天有眼,六年之後,他母親去惠州拜佛,拜完之後住小旅館,準備第二天回港來著。”
“可在小旅館的門口,見到了一位九歲左右小男孩,在臭水溝裡翻吃的,旁邊幾個流浪小鬼可能覺得吃的東西被小男孩搶了,摁著那小孩打,打得他渾身血淋淋的。我二叔母親心善,見小男孩年紀與自己丟失的兒子相仿,動了惻隱之心,趕走了那群流浪小鬼,將小孩給拉了起來。”
“她帶著小孩去吃飯、洗澡、換衣服,結果你猜怎麼著?小孩的脖子掛著一枚銅錢!這銅錢正是她兒子被大水衝走前掛在脖子上的那枚,再仔細一認,發現小男孩身上胎記也一樣,長相也一樣,盤問了幾句,小孩講出自己的身世,說什麼也不記得了,就知道發大水跟母親衝散,一路流浪過來的。”
“我二叔母親哭得稀裡嘩啦的,說難怪拜佛求簽出現了上上簽,敢情竟然在千裡外找到了自己丟失多年的兒子......”
講到這裡,我瞥了一眼破爛春。
破爛春手中書也不翻了,人有點發愣,眼眶微微泛紅,嘴裡叼的煙灰也忘記彈了。
他應該想到了自己被拐走的女兒。
相同的經曆,是最容易感同身受的。
猶如我們看影視劇、聽歌、看小說,聞聽到一些與自己經曆相似的片段,總會勾起難過的回憶。
我繼續加點料。
“母子靠著這枚銅錢相認,雖然它不值什麼錢,但我二叔一直把銅錢視為珍寶,母親去世後,他日夜不離身戴著。現在他年紀大了,得了重病,覺得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便將銅錢給了他的兒子,也就是我堂弟,囑咐我堂弟務必要保管好,這可是家裡的根啊!”
“可惜啊,我那個堂弟娶了一個不省心的老婆。阿伯你閱曆廣,可能也看出來了,我那個堂弟媳,就是一個毫不懂事、虛虛花花的爛主,也沒個正經工作,為了一點零碎錢,竟然把它當成破爛給賣了。我二叔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緊急搶救才活了過來。”
“我二叔反複交待我,一定要想辦法把銅錢給找回來,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尋到你。其實吧,我也知道你的規矩,所以昨晚故意讓我兄弟送一車書來給你,讓你找發票隻是一個借口,其實就想讓你高興一下,希望你肯將銅錢還我們。”
“你要實在不肯,就算了吧,我去弄個假的騙我二叔,或者直接說找不到。反正他也沒幾天好活頭了,人死了,也就沒什麼執念......阿伯,彆找發票了,書全送給你吧!”
我從地上起身,招呼王平離開。
斜眼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