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超禎完全不以為意。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如今你我都已行將入土,芙娘莫要再提我年輕時的糗事,省得在場諸位笑話。”
芙娘淬了一口。
“你行將入土,我可沒有!”
塗超禎點了點頭。
“芙娘說得沒錯,這些年我擺命盤、點魂燈,總想逆天改命,將自己從閻王爺手中拉回來,可壽元天定、命不可違,到頭來終究白折騰一場,老夫的日子,恐怕要掐著秒過。”
老羅已經按捺不住了。
“塗老鬼,你扯東扯西到底想說什麼?趕緊放下書!”
“你這走路都要散架的身體,我打你都覺得於心不忍!”
塗超禎低下頭意味深長地瞅了瞅我,接著似自言自語,又似對三鬼講話。
“書?它是我們的嗎?非也!當年寧定山曾講過‘蒼生之術,隱於蒼生,窺之者死、竊之者亡、修之者歿’。十年前,我不理解此話,與諸位一起,受城寨劉震雲雇傭,截殺寧定山,後反水劉震雲,從她手中奪取驚天奇書五冊,大家分而習之”
話講到此處。
“閉嘴!”
“塗老鬼,你話太多了!”
“老塗,你我曾燒黃紙立天誓,絕口不提當年秘辛,你違誓當心天誅!”
三鬼竟然齊齊大聲喝止,一個個目光陰鷲而憤怒。
塗超禎簡單幾句話語信息含量實在太大了。
我本來以為書僅僅為《入墟源》一本,可現在看來,竟然共有五本不同的奇書,而且是五鬼當時每人分了一本,他們分而習之?!
塗超禎被他們打斷,反而跨前了一步,環視著眾人,雙目絕望而痛苦。
“違誓當心天誅?老夫早已遭天譴!哈哈哈!”
講完之後,他開始解自己的中山裝,甩在一旁,再抬手猛地扯了裡麵的白色內襯。
我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蒼老的軀體皮膚薄如蟬翼,皮膚呈血紅色透明狀,似乎能隱約見到裡麵的骨骼,裡麵的血肉就像黑心棉一樣,團絮在一起,不斷往外流著黑色的膿狀液體,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塗超禎輕輕地捏了一下自己手臂,一團血肉竟然像掰黑色饅頭一樣與軀體分離,搓揉兩下,掌心全呈散黏糊狀。
由於他現在已經將衣服給解了,那處被他掰下來的血肉,傷口出不斷往外湧膿液,順著手臂垂落。
三鬼見了,震驚不已,不由自主地微微退了一下。
塗超禎笑聲漸斂。
“三年之前,我患此怪病,遍尋名醫無果。無奈之下,老夫違背‘命不自推’禁忌,排盤推演,得出一個結論:無道而究天理,命疾,禍及六親。我自然算無道,但什麼是天理?《入墟源》也!起初我當然不信,窮儘一切手段自救,可症狀卻越來越嚴重。”
“直至數月前,塗家十幾口隱約出現類似症狀,方知天命不可違。老夫自知時日無多,死不足惜。可親人家小從未涉此事,實乃無辜,再起盤推演,得天明示,解鈴還須係鈴人。於是,便有了近日南粵傳武大會的召開。魁首人選,我算定自會是寧定山後人。”
“老夫願舍海鴻武行數十載榮譽,將三祖金身像、‘南粵雄宗’匾額、《入墟源》一並給予寧小哥,以恕自己當年罪孽,希冀塗家後人能規避天譴。可我未曾想到,早已隱匿江湖多年的老朋友,竟然貪得無厭,來此暗中奪書。”
“諸君!欲阻我之誌否?!!!”
最後一句話,塗超禎幾乎從嗓子裡逐字嘣出。
這是垂死病中的驚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