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荒村裡一片雞飛狗跳的時候,唐逍安安穩穩地躲在角落裡,進入了修煉狀態。
而等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當然也有人闖到了這個角落裡來,但天空雖然晴朗,卻連一顆星星也沒有,夜色很昏暗,那幾個探險者也看不清這角落裡有什麼,隻知道這兒沒有毒蟲的氣息。他們又怕這草叢裡有什麼危險,草草看了幾下,就跑到人多的地方去了。
村子裡點起了幾團篝火,石灘上也到處是熊熊的火堆。
等級製度是無處不在的,哪怕是這幾千名探險者,也在無形中分成了三六九等。
與唐逍乘坐同一個飛梭來的那三百餘人,明顯與其他人不同,他們並不與各自宗門裡的其他人在一起,而是都圍坐在荒村之中,這兒畢竟有殘垣斷壁,可以擋風。
而其他人,除了極少數特彆優秀的,如聖涯島的“雙生武雄”等人之外,就隻能散居在村外廣袤的戈壁灘上,忍受著沙漠裡極度冰冷的夜風。
是的,冰冷,白天的沙漠熱得像身處火山之中,到了夜晚,卻是夜風一吹,就能把人吹成冰雕,這也就是出了名的“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就算唐逍的修為,在夜風中也隻能瑟瑟發抖,仿佛再不動彈,連血液都要凍僵了!
他輕輕站起來,偷摸著離開了這個角落。火光映在斷牆上,在村裡留下了無數陰影,唐逍便借著這些陰影,尋找著方餘的所在。
村子並不大,唐逍很快就找到了方餘,同時也見到了落寞地坐在一旁的彭趣。
他輕輕舒了口氣,這個女孩雖然一直纏著他,但應該說對他還是很好的,從來沒有對不起他。看到她活著闖過了白天的天災,出現在這荒村裡,唐逍也是打心裡高興。
不過他隻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方餘身上。
方餘正在和武氏兄弟說著什麼,不時也回頭看看彭趣,朝她說兩句話。看得出來,她很看重彭趣,很想讓對方高興起來,不過彭趣不大配合她而已。
唐逍坐在下風口,靜心凝氣,想要知道方餘在說些什麼。
隱約能夠聽見些片斷,唐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了。
“那人……師尊說過……不能……自生自滅……關係重大……半個我……”
唐逍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方餘說的“那人”,是誰呢?
不能讓她自生自滅?關係重大?半個方餘?
想到方餘的半張臉和方柔一模一樣,難道,她所說的那個人,竟是方柔?
唐逍隻覺得自己一顆心跳得呯呯呯的,大腦也有些暈眩。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方柔,豈不是她還活著?難道她被聖涯島抓去了?
可惜距離實在太遠了,他根本聽不清方餘在說些什麼。
不過這難不倒他,偷偷觀察一下地形,他輕輕潛了過去,很快摸到距方餘隻有數丈遠的一處斷牆後麵,藏在角落的陰影裡,便再也不敢朝前走了。
再離得近一些,就要被方餘發現了。
隻是他也不可能看到,方餘的嘴角,忽然浮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回去以後要加快速度,不能再這麼一半上一半下的了!”
她忽然大聲地說了一句話,然後不管武氏兄弟驚愕莫名的眼神,轉頭對彭趣笑道:“彭姑娘也得再加把勁,配合要是更默契一些,應該就能成功了吧?加油啊!”
彭趣一時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大腦一陣轉動,忽然想到什麼,小臉一紅,問道:“方姑娘所說的,莫非和唐公子有關係?”
“彭姑娘真是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雖然隔著麵紗,也讓人感到她肯定在笑,如花朵綻放一般,聲音裡充滿了歡樂:“我這個人最喜歡成人之美了!彭姑娘,我幫你去除障礙,好事成了以後,你也不用謝我……”
彭趣小臉紅成了秋天的蘋果,捏著衣角,低著頭道:“方姐姐真是說笑了……”
話雖如此說,她聲音裡滿滿的感激之意,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的。
方餘又笑道:“我們的目標雖然不一樣,但途徑卻是一樣的,我幫你,也是為我自己!”
這話彭趣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隻是嗯啊兩聲,混了過去。
暗處的唐逍卻聽得皺緊了眉頭。
如果這話不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話,那多半就是和方柔有關了。
目標不一,但途徑一致,那途徑是什麼?幫助彭趣掃除障礙,不用說自然是他和彭趣之間的事,那障礙豈不就是方柔?再加上“一半上一半下”……
難道方柔已經遇害了,害她的凶手就是方餘?
難道她還沒有被害得徹底,還殘留了些什麼,需要方餘回去以後繼續操作?
唐逍的腦海裡,掠過了幾種猜測:是剝離血脈,還是融魂,還是身軀融合?
一時間,他隻覺得兩耳中嗡嗡的,全身就像掉進了冰窟一般,冷得他渾身發抖!
卻又有一股邪火,不可抑止地從心底升騰起來,恨不得一下子揪住方餘,讓她帶著他去聖涯島找方柔,讓她把天真善良的方柔給他還回來!
幸好,就在他雙眼就要變得血紅的時候,他拚命遏製住了那股怒火。
現在絕不是與方餘翻臉的時候,這麼多人,他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帶走她,更是不可能通過那道吊橋,帶著她回到大闡城去——他根本就回不到江南,就已經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他隻能在這片大闡戈壁裡繼續混下去,還得保護好方餘的安全;而一到時機適宜的時候,他就會敲暈她,帶著她先去江南,然後出海,就算一換一,也得把方柔換回來!
唐逍緊緊地咬著牙,默默地坐在角落裡,腦袋無力地靠在斷牆上,歎了口氣。
夜漸漸深了,探險者們也一個接一個進入了夢鄉,唐逍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知道自己必須提前離開這裡。
幾千人的大隊伍,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人參加這場百府大比,這麼多人不可能都聚在一起,他們總要分開的。而唐逍想要控製住方餘,也隻有在眾人分開後才有機會。
他要先找到適合分路的地方,然後看看方餘想走哪條路,才好跟蹤上去。
如果守在這兒,那麼多人,混亂不堪,是很容易被方餘甩掉的。
借著無比昏暗的夜色,唐逍悄然離開了荒村,繼續往北潛行了百丈之後,取出了吞雲劍。
吞雲劍是熾紅色的,自帶亮光,正好可以用來照路。
從荒村過來百餘丈,唐逍已經踩上了兩條毒蛇、五隻毒蠍,還有其它幾隻不知名的毒蟲,雙腳已經被咬了好幾下,隻是也許這些毒蟲都品階不高,所以沒有讓他中毒而已。
但繼續走下去的話,萬一踩到了六階、七階毒蟲,那怎麼辦?
有了吞雲劍照亮,至少能嚇退不少毒蟲,他也能看到不少,危險性就大為減少了。
連夜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前頭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三條灰黃的道路就像三叉戟的三個尖,彎彎曲曲的,在夜色中漸漸向前方延伸出去。
路口旁有一叢延花荊棘,唐逍便躲在裡麵,一直呆到天亮。
大概辰正時分,就有探險者來到了路口,果然分成了三路。方餘和彭趣與四五百名探險者在一起,走了左邊那條道。唐逍跟在後麵,走了幾十裡,前麵又出現了岔路,於是隊伍再次分散;這樣分了幾次之後,方餘身邊就隻剩下二三十人了。
這些人都是來自於江南道,東海商行的葉無蝶、秦淮商行的魯彬魯杉兄弟、海鯊宗大弟子沙珊等人,都在這支隊伍之中;而方餘,則隱然成了他們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