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竹林,王重手持一柄四尺長的青鋼長劍,旁邊的小丫頭王茜兒,拿著一柄王重親手用小竹山上陰乾一年的陳年老竹削製而成的短劍,跟著王重耍著劍招。
並非什麼抻筋拔骨的內練之法,也非淩厲簡潔的殺人之術,隻是些漂亮好看的花架子而已,不過對於鍛煉身體,增強體質,卻有著不俗的效果,最關鍵的,是舞出來的效果非常好看。
某日酒後,王重來了興致,提劍在園中狂舞,王茜兒見了之後,立馬纏著王重要學好看的劍法,王重便親手替她做了手中這柄竹劍。
老餘頭忽然跑了過來說:「公子,盛二公子來了!」
「請則誠過來吧,再讓人送些茶水點心過來!」王重點頭道。
「諾!」餘初二領命走了。
未多時,一身月白長衫的長柏便到了竹林之畔。
而今的竹林之畔,早已被王重改成了演武場,丈許方圓內以青磚鋪地,四周皆有水溝,其餘便是以木槌、石碾平整夯實過的土地。
「子厚好劍法!」見王重正在場中舞劍,長柏便在場邊駐足,等王重一套劍法舞完,這才拍手叫好。
王重收劍而立,讓王茜兒自己先練習,自己則走到長柏身前,將長劍遞給餘初二,邀長柏落座!
餘初二媳婦也將新衝泡的茶水和一盤桂花糕,一盤綠豆糕端了上來。
王重親手替長柏泡了杯茶,笑著問道:「聽聞盛家這幾日大擺流水席,宴請賓客,則誠不在家中待客,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聽王重這麼一說,長柏有些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家中事自有母親做主,我此番前來,一是為了感謝子厚,若無子厚指點,此番解試,柏怕是要錯過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雖說而今科舉之道,八股之道尚未盛行,然已經有了趨勢,個中關竅其實並不難,便是尋常人,學個一兩年的,也能熟練掌握,更何況是長柏這等天資不俗的,不過到底受限於年紀、見識,文章雖寫的不錯,但終究還是欠缺幾分曆練。
原本按照長柏的進度,是沒打算參加這次鄉試的,不過跟著王重做了一年多的文章,又從王重處學了許多農桑、水利、民生方麵的知識,這才想著下場一試。
沒成想一次就過了,雖然名次隻居於中遊,但長柏今年可才十四,十四歲的舉人,便是在累世官宦的書香門第之中,也是極為稀罕的。
這幾日盛家賓客盈門,連門檻都快被踩破了,整個揚州府,上至州府長官,下至黔首百姓,誰人不知通判家有個才華橫溢的少年英才,不過十四歲就中了舉。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私底下接觸王若弗,準備給長柏說親了。
就連王重這個十七歲的解元,風頭都被長柏蓋了過去。
長柏道:「本來父親是想親自登門的,奈何這幾日家中事忙,父親馬上又要北上東京,去吏部述職,分身乏術,便隻能遣柏過來,還望子厚見諒!」
王重也沒和長柏客套,而是徑直問道:「叔父要北上東京?何時動身?」
長柏道:「旬日之後!父親知曉子厚此番也要北上,特意命我前來相邀,請子厚稍待幾日,待父親處理完手中的事情,便一同乘船北上!不知子厚意下如何?」
「若能與叔父同行,是我的榮幸!」王重笑著道:「此去東京,若能有叔父拂照,定能省卻許多麻煩。」
長柏特意跑一趟小竹莊,就是為了這事兒,二人約定好時間,王重留長柏吃了頓午飯。
王重並非迂腐之人,雖然不缺銀錢,但能和盛紘一同北上,有盛紘的身份在,還能省卻許多銀錢解
決不了的麻煩,王重自然樂得為之。
旬日功夫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旬日之間,王重也沒閒著,而今村中的學塾早已辦了起來,但凡是白水村的村民,亦或者是在小竹莊做工的工人的孩子,不需要繳納束脩,便可直接進入學塾讀書。
王重負手立於學塾之外,看著學塾之中,正聽著先生們講課的娃娃們,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今書塾之中,設有文、武、數三科,共有學生四十餘人,年齡自七歲至十五歲不等,按照年齡等級劃分為三個班級,每天劃分出三個時間段,由三位塾師錯開分彆教學。
文科,顧名思義,便是負責給孩子們啟蒙,教授孩子們識字做文章的,武科類似於體育,教娃娃們強身健體,至於數科,便是數學計算之道。
不過直至目前為止,學塾成立雖然已近兩載,諸學生之中,也不乏聰慧的,但能夠順利從學塾中畢業的,也就兩人而已,而且還都是數科,而今一個在城裡的望江樓當賬房學徒,一個在油坊那邊,跟著掌櫃的學習,等過了學徒期,便可成為管事或者賬房,若是管事,每月工錢至少八百文起,若是賬房,每月至少一貫又兩百文。
而且每年都有一次漲工錢的機會,若是立了功,除了實際的物質獎賞之外,工錢也會隨之上漲。
隨著這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學成進入小竹莊做活,拿到了不比尋常乾活的工人差的工錢之後,鄉親們和娃娃們的積極性都被調動了起來。
自己不上進的,貪玩的,自有來自父母的棍棒教育。
尤其是塾師們定期會將學生們的父母喚至書塾,告知學生父母們學生在書塾中近段時間的學習情況,以及表現。
表現好的,自然無事,可若是有那等頑皮、不思進取,不珍惜機會的,除了塾師的懲戒之外,回到家肯定還要挨上一頓胖揍。
對於那等屢教不改,總是偷女乾耍滑不肯讀書的,三次勸戒過後,便會被學塾除名。
而且除了文、武、數三科之外,每日夜裡還有夜課,專門給那些十五歲以上,已經參加了工作,且有心想要識字的成人們啟蒙,教他們識字,以及基礎的算學。
王重還準備增設農桑和水利兩科,農桑倒是還好說,無外乎農事、紡紗、織布、製衣、刺繡這些,王重已經委托盛維,幫忙找幾個這方麵的優秀人才回來,來傳授村裡的女娃娃們這方麵的知識。
隻是水利這一門,至今仍舊還隻停留在有想法的階段,不是王重不願意開設,實在是分身乏術,且又沒有合適的人才。
精通水利之人並非沒有,但南方水係發達,雨水充沛,常年洪水頻發,這種人才,大多都早已被那些官老爺、士紳地主們籠絡了。
有些更是本身便出身高門,並不缺錢財。
小竹莊裡,王李氏一邊幫著王重收拾行囊,一邊關心的道:「聽說東京那邊冬天很冷,叔叔此去,可要小心照顧好自己!」
「嫂嫂放心,我又不是沒去過東京。」旁邊的王重笑著道,數年前,原身跟著王二喜,便是南上北下的跑船做生意,東京汴梁,乃國朝首善,人口逾百萬,是現如今整個天下最為繁華的所在,原身從江南帶去的那些貨物,都是帶到東京汴梁販賣,從中賺取差價。
「往年叔叔都是入冬前就回來了,今年卻要在東京過冬,怎麼能一樣!」王李氏道。
王重道:「嫂嫂且放寬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紗廠和布坊那邊的合作,雖說是由盛伯父那邊牽頭,但咱們也不能不管不顧,還要勞煩嫂嫂多多費心才是。」
紗廠和布坊那邊,王重本意是想將改良的紡紗機和織布機賣給盛維,做個一錘子買賣,可盛維卻堅決
不同意,非要讓王重也摻一股,盛維一番好意,王重也不好推辭,便同意了。
二人商定,王重算是技術入股,占一成乾股,盛家本身就有布坊和紗廠,隻是受限於技術,產量並不算高,在遍布紗廠今兒布坊的江南之地,規模並不大。
可王重新式的紡紗機和織布機一出來,足以讓盛維的紗廠和布坊在短時間內,將紗廠和布坊的產量提升好幾個規模。
盛維也深知自家底蘊,堂弟盛紘不過是個小小的六品揚州通判,雖有實權,但江南之地,那些豪紳巨富,哪個在朝中沒點關係。
是以盛維和王重可謂是不謀而合,齊齊將目光放在了尋常老百姓最常用的粗布上。
盛家既有自己的商號,又和漕幫長期合作,根本不用擔心銷路。
「叔叔且專心備考,家裡這邊的事情,妾身會替叔叔照看好的!」王李氏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看著旁邊正在站在書桌後,微微躬身,提筆在鋪開的宣紙上揮毫的王重,眼中閃過幾分異色。
傍晚,王重和王李氏還有侄女兒王茜兒三人坐在飯桌前。
桌上皆是王李氏親自下廚做的飯菜。
「再過幾日,叔叔便要動身北上了,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返!」王李氏心裡像是裝著事情,神情間透著幾分不自然。
「是啊!」說起這個,王重也有些感慨,看著身側的小侄女兒,道:「會試之後,還要等待放榜,若是僥幸中了,還有一場殿試,之後還有瓊林宴………」
若是再被授予官職,想要再回揚州,不知該是何年月了!
大宋有明文規定,外放官員,不得在原籍為官,而且每一任隻有兩到三年,便是連任,最多也不能超過三任。
但實際上連任者最多也就是兩任,然後就會被調走,或是入京,或者是到其他地方。
王李氏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東京汴梁不比揚州,叔叔去後,當一切小心為上。」
王重知道王李氏的意思,微笑著柔聲道:「嫂嫂放心,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第一時間考慮的,一定是保全自己。」
說著笑著抬手揉了揉王茜兒的小腦袋瓜道:「我還要回來見嫂嫂和茜姐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