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臨近中秋。
中秋乃是團聚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處拜月神,吃月餅,許多在外經商的商人們隻要有時間,都會趕回家去,同家人團圓。
可這日泉州卻不知有多少個家庭不能享受團聚之樂。
泉州灣北側,晉江三號鹽場往北數裡之地,人跡罕至,原本生活在此的百姓都被遷走,成了軍營。
辰時,萬丈金鱗揮灑著無儘的光和熱,兩營整整一千戰兵,兩百輔兵,陸續登上停靠在碼頭之上的新式戰船。
二十丈長,船身最寬處能達四丈。
王重和知州陳浚親自前來相送,說了一番激動人心、鼓舞士氣的話之後,同顧二還有一眾將士吃過餞行酒,目送著一身顧二領著一乾將士登上戰船,心裡沒什麼底的陳浚不由得看向旁邊的王重。
“子厚老弟,咱們這麼大動乾戈,當真能掃滅那些海盜?”
王重微笑著看著陳浚道:“明公明鑒,隻要海貿存在一日,海盜便永遠杜絕不了,沒本錢的買賣誰不想做?”
“哎!”陳浚歎了口氣,無奈道:“人心啊!”
王重道:“所以咱們才要大興教化。”
陳俊閉著眼睛,笑容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
時間一日日過去,顧二那邊倒是接連傳來了好幾個捷報,不過七八日的功夫,已有兩夥海盜被悉數剿滅,光是戰利品都不知道繳獲多少。
知州陳浚的臉上都快樂出花來了,相較於大軍出發之前的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但最重要的,還是泉州境內的海商們,知道官府派兵出海追剿海盜的消息,原本掛在臉上的陰雲也逐漸消失了,雖然他們也清楚,海盜這東西根本就沒法徹底杜絕,但他們要的就是官府的態度,官府要是能剿滅一批,他們承擔的風險就小一些。
顧二領軍回來的時候,已是九月下旬,將近十月。
一千將士,折損近百,傷者百餘人,主要還是因為許多將士都是第一次參軍入伍,毫無經驗,且海盜凶狠異常,這才有這般大的傷亡。
不過戰果也極為喜人,共剿滅海盜八夥,殺賊三百餘,俘虜七百餘人,另有海盜的家小婦孺近千人,占了大小島嶼合計六座,甚至還從海盜口中,得到了一條往返琉球的海路。
看著麵前堆放著的陣亡將士們的骨灰,王重的心情略有些沉重:“吩咐下去,此番陣亡將士,撫恤翻倍,免賦稅兩年,其子女可擇一人送入學堂讀書,兩年之內,束脩全免。”
“通判高義!”將士們紛紛衝王重拱手高呼。
王重望著眾人,說道:“這些將士們都是為國捐軀的英雄好漢,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他們,爾等也是一樣。”
知州陳浚帶著人拉著十幾頭豬羊過來,還特意將太白樓的大廚請了過來,為將士們做飯,犒賞三軍。
將士們在海上出生入死,和海盜搏命,求的不就是一個富貴!
自海盜巢穴搜刮而來的繳獲被堆成一座小山,軍中書吏早已將眾將士們的軍功記錄在冊,陳浚親自帶著人,依照名冊上記載的功勳,折合成金銀銅錢發放給底下的軍士。
戰場上的繳獲,加上此時發放的獎賞,足以讓底下的軍士們買上幾畝水田,建上一座新房,討個婆娘了。
“一營二度五隊陳三水!”書吏捧著冊子,大聲喊到。
“到!”
陳三水當即自隊伍中站了出來。
“斬首六級,先登兩次,擒獲海盜頭目一名!可有錯漏?”書吏看著陳三水問道。
陳三水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沒有錯漏!”
“賞銀三十兩,銅錢百貫,升為副都頭!可有異議?”
“沒有異議!沒有異議!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陳三水趕緊拱手道謝,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要謝就謝知州,謝通判,謝咱們將軍!”
“是是是!”
“行了,快去領賞吧!”
陳三水走到旁邊,已有軍中吏目將一乾賞賜歸攏出來,三十兩的銀子皆是碎銀,數目倒是不多,用袋子就能裝著,可百貫的銅錢卻不少,兩個吏目用一個大竹筐才將將裝下,還有一把副都頭的佩刀。
不說彆的,隻那整整一筐的銅錢,就看的旁邊的軍士們羨慕不已,雙眼放光。
論功行賞還在繼續,那些個不幸戰死的將士們,軍功也被當著眾將士的麵宣讀了出來,一應封賞稍後自有軍中執法隊的人跟著一道送去陣亡將士的家中。
隻這麼一番操作下來,這些鄉勇們便係數歸心,都卯足了力氣,期待下一次出征。
當日,知州陳浚就在太白樓設宴,為凱旋而歸的軍中虞侯以上將領接風洗塵,慶功賀喜。
顧二這位領軍之人,也是這次大勝的最大功臣,自然也得到了知州陳浚的大肆讚揚。
“將軍用兵如神,陳某佩服,我和通判已經上奏朝廷,為顧將軍請功,相信不日便有封賞下來。”
陳浚看顧二是越看越滿意。
王重笑著附和道:“仲懷是千裡馬,明公便是伯樂,天下有才之人不在少數,可若無明公慧眼識得英才,對仲懷如此信重,焉有仲懷一展所長的機會?”
“子厚所言極是,若無明公提攜,鼎力支持,焉有下官今日!”雖未經曆顧家的變故,但顧二卻早已不是昔日那個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顧二郎了。
斬首數百,俘虜千餘人,這可不是什麼小打小鬨,而且顧二還是寧遠侯府的嫡次子,寧遠侯府乃是開國勳貴,世代都在軍中,便是在汴京一眾勳貴之中,也算是頂尖的那一批,其父寧遠侯,曾為朝廷戍邊十餘載,勞苦功高,顧家在軍中的勢力可不小。
關於顧二的那些荒唐事,陳浚也聽過一些,但也沒覺著有什麼,不過是年輕氣盛,不懂事罷了,便是和顧侯爺鬨翻了,也不過是人家父子之間鬥氣罷了,父子之間又哪有隔夜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