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飯堂,油燈發出黯淡的光,穀雨趴在遍布油漬的桌前沉沉睡著,呼嚕聲打得山響,夏薑口罩白巾坐在他的對麵,安靜地看著他,衣著襤褸蓬頭垢麵,似乎每一次出現在夏薑麵前的穀雨都是這樣,這讓夏薑對他的印象從來都是不修邊幅。季安那樣一個粉琢玉砌的女娃兒與他一起生活,夏薑表麵不說,內心卻總有些為季安打抱不平。/P
但經過這兩日的相處夏薑發現自己錯了,她親眼看到順天府捕快為了追捕凶嫌如何奮不顧身,為了守護京城百姓又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為自己的淺薄羞愧不已,每一個她所接觸到的差役在這幾日中沒有一個毫發無傷的,更有人舍生取義,獻出了年輕的生命。/P
她常年行醫,自以為見慣生死,但在小彤那樣俠肝義膽的姑娘離開時仍然忍不住痛哭流涕。/P
那你又付出了什麼呢?/P
夏薑看著眼前沉睡的少年,雖然不知道他在外麵經曆了什麼,但每一次回歸穀雨身上新添的傷口,愈發疲倦的神態讓她漸漸不安起來,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滋味,既有關懷朋友之情,又如慈母盼兒歸,難以琢磨,不堪出口。/P
夜幕深垂,孤燈搖曳,女孩看著男孩,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像一幅隻有黑色與白色的畫。/P
燈花燃到儘處,嘭地一聲油花迸開,發出輕微的響聲,穀雨一激靈,噌地跳了起來,望著麵前的夏薑,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師傅還讓我捋清思路來著,沒想到卻睡著了。”/P
夏薑麵無表情地道:“你上次睡是什麼時候?”/P
穀雨放下手想了半天才道:“不記得了。”/P
望著傻頭傻腦的穀雨,夏薑心中不知哪來的一股邪火,哼道:“命都不要了嗎?”/P
穀雨尷尬地笑了笑,兩手用力搓了搓臉,嘶啞的聲音從指縫中傳來:“睡不著,想到城中百姓一個接一個死去,心中實在不安,我是捕快,卻無能為力,心中更是慚愧。”他放下手認真地看著夏薑:“夏薑,無論是不安或是慚愧都不足以擊潰我,但我現在很怕,怕身邊再有人離去,我是廣勝和小彤的師傅,但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他們任何一個。”/P
“但我知道隻要再多找一戶人家,多問一句話,多抓一個人,或許我便能找到線索,這場災難或許便可以終結。所以彆阻止我好嗎?”/P
夏薑看了他半晌,少年以往羞赧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剛毅,他緊緊地抿起嘴唇,夏薑垂下眼瞼:“我不攔你,但季安還小。”/P
“我有分寸。”穀雨道:“解藥研製得如何?”/P
夏薑從身後拿出個包袱遞到他麵前:“我早前試了,藥效果然比以往好得多。”/P
“你...你...”穀雨緊張起來,眼神中流露出的關懷是遮也遮不住的。/P
夏薑心中一暖,但語調淡淡:“放心吧,我是醫家,能掌握自己的身體。董伯伯與段捕頭、海潮均已試過,體征已出現良好的改善,這味藥哪怕根治不了蠱毒,也絕不會再任由其肆虐。此次的治療證明我們摸對了脈門,隻要病情延緩數日發作,必有解救之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