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將落,官道儘頭一隊騎士風塵仆仆而來,城門官毫無怨言,畢恭畢敬地將人讓進了城。
薛承運進了城這才緩口氣:“聽說錦衣衛指揮使衙門就在天津城內,咱們今晚宿在那裡嗎?”
錦衣衛們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彆過麵孔,還是唐三兒看不過眼:“那個,薛公子,衙門雖在天津,但衙門裡的人卻未必是咱們的人。”
薛承運驚道:“怎麼,這連指揮使衙門也被田豆豆滲透了?”
唐三兒道:“那也不一定,隻不過這衙門中主事的都是田指揮使的老班底。”
薛承運皺起眉頭:“田指揮使?”
唐三兒牙痛似地吸了口氣:“田守業,錦衣衛指揮使,如今遠赴朝xian戰場抗倭,田豆豆便是其親生兒子。”
原來如此!
薛承運這才知道田豆豆的能量為何如此之大,廖文生有為何如此忌憚此人,原因皆來源於此,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那這衙門,咱們還是不去的好。”
“薛公子是聰明人,那咱就不去了。”唐三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舟車勞頓,腹中饑餓,不如吃頓好飯,老六,這天津衛你曾來過,給薛公子尋摸個地方...老六?”
老六抬起頭:“啊,你說什麼?”
唐三兒道:“哪裡有好吃的?”
老六思索片刻:“天寶樓乃是天津衛數一數二的大館子,去那兒吃保管錯不了。”
薛承運催馬上前:“就去那兒了。”
唐三兒湊到老六身邊:“你剛才可是出神了?”
老六看了看前方的唐三兒,悄聲道:“你說那鄭希林會不會已然到了天津?”
唐三兒道:“一路上沒有遇上他,一種可能是他改了道,一種是他已經到了天津,不過隻要咱們在天津守株待兔,一定要抓住他,不過我看這人不過是個尋常的土財主,拿下他還不手到擒來。”
老六卻搖了搖頭:“我看未必。”
唐三兒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老六道:“昨日我被拿到鄭家關在柴房之中,到了晚上我掙開繩索逃了出來,原本想悄沒聲溜走,卻不知這鄭家養了數條惡犬,狗吠一起,登時將府中家丁驚起,持械追殺,我行蹤敗露,慌不擇路之間跑到鄭家的佛堂,我見那佛堂正中擺著牌位,前有香案,便想躲在香案之下藏身。”
唐三兒幸災樂禍地道:“沒想到你一個正經八百的錦衣衛竟然落魄至此。”
老六瞪了他一眼:“我手無寸鐵,又有惡犬和家奴追擊,除非腦子壞了才會想要硬碰。話說我一鑽入香案,便發現地磚有異,踩在上麵似有虛浮之感,手指叩擊還會發出咚咚回響之聲。”
唐三兒不笑了:“地磚下有空洞。”
錦衣衛經曆的案子千奇百怪,地洞乃是藏匿人物的慣用手段,唐三兒一點就透,老六點點頭道:“我鑽出香案,四下觀察,發現這佛堂之中供奉的牌位足有六個,其中五個落滿灰塵,隻有一個一塵不染,用手扳動,香案下果然出現一方洞口,我便躲在那洞口之中,那家奴搜到佛堂,並未發現我的身影,領著人罵罵咧咧地去了。此時我才發現,周遭遍布人骨。”
“嚇!”唐三兒嚇了一跳。
老六緩緩道:“我看這位鄭員外也不是本分的商人。”
唐三兒看了一眼頭前的薛承運:“這麼大的事兒你也瞞著?”
老六支支吾吾地道:“那不就把我的糗事也一並說了嗎,本來被鄉民綁了就夠丟人的,再把這件事說出去,老子在弟兄們麵前還怎麼抬得起頭,你小子把嘴給我閉嚴實了,與那鄭希林相遇之時千萬莫被他外表迷惑,一刀宰了便是。”
天寶樓後花園,鄭員外一把揪住龐員外:“放屁,這陸詩柳是我鐘情的女子,你他娘的要是不懷好意,彆怪我不客氣!”
龐員外嚇了一跳,忙不迭從他手中掙脫:“鄭兄,你想清楚了,你娶過門的那幾個妾室,哪個不是惹得你疑心,殺了滅口,怎麼,你還要娶?”
樹叢中的胡時真已聽得兩股戰戰,魂飛魄散。原來這位和氣的鄭員外不僅倒賣人口,更是個殺妻的慣犯。想到與這人朝夕相處,同食同行,一股徹骨的涼意從頭頂直衝到腳底板。
鄭員外道:“娶!為何不娶,這陸詩柳長得美豔無雙,我閱女無數,卻還不曾見過如此豔麗的女子,沒遇到還好,既然讓我遇到了便是緣分,我可不會拱手讓人。”
龐員外提醒道:“若是那陸詩柳發現了你的秘密呢?”
鄭員外冷笑一聲:“那還能怎樣?”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態度已不言而喻,龐員外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那幾名妾室未必發現了你的秘密,是你疑心病重,害了這些女子性命,再說她們作為你的枕邊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你如何篤定她們會出賣於你?”
他舔了舔嘴唇:“陸詩柳的確姿色過人,奇貨可居,還不如交給我賣個好價錢。這麼大好一條人命,最後終究會毀在你手中,豈不可惜。”
鄭員外目光幽幽:“我說過,她是我的人,至於她將來會不會發現我的秘密,若是發現了將會如何,嗬嗬,我行走江湖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靠的正是這一份機警: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胡時真嚇得肝膽欲裂,一跤跌坐在地。
嚓!
輕微的響動中,鄭員外和龐員外齊齊變色:“誰?!”從靴子中拔出匕首,兩人互視一眼快步走向樹叢。
鄭員外一個箭步竄了進去:“出來!”
樹叢中空無一人,鄭員外手持匕首,目光中殺氣大作。
“哎喲,兩位爺不在樓內快活,來這吹涼風做什麼?”兩名小二小跑著過來。
兩人一驚,迅速將匕首在靴子中藏了,笑道:“屋中憋悶,出來透口氣。”
小二陪著笑臉:“夜晚風大,兩位爺若是有閃失,小的們可擔待不起,我扶您上樓吧。”
“不用。”龐員外擺擺手,與鄭員外告辭離去。
胡時真縮在假山後,靜靜地傾聽著兩人離去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小二的閒言碎語,隨後兩人的腳步聲也消失了,他仍不敢出來,一顆心嚇得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