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年很快反應過來,假作驚訝道:“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賀秀秀惱恨地看著弟弟:“你懂,我也懂,孰是孰非我心裡自有決斷。嘉年,你自小聰慧伶俐,知書達理,可自從長大後接觸的人多了,了解的事多了,反倒不如小時親近友善,何姐這兩日被人指指點點,頭也抬不起來,全是拜你設計,你還不知錯嗎?”
“姐,是不是這老虔婆在你耳邊嚼舌根子了?”賀嘉年鼻息咻咻,恨恨地瞧了何姐一眼,強自忍下怒氣:“你莫信她胡言亂語,我找你有正事要辦。”
賀秀秀疑道:“你想做什麼?”
賀嘉年伸出手:“借你十兩銀子花差花差。”
賀秀秀擰起柳眉:“你借銀子作甚?”忽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又去賭了?!”
賀嘉年擠出僵硬的笑容:“姐,你就彆管了,今日借你十兩,來日還你二十兩,你看如何?”
賀秀秀氣得直打哆嗦,厲聲道:“賀嘉年!”
賀嘉年一個激靈,賀秀秀道:“你沉溺賭坊,耽誤學業,我屢次三番規勸於你,你卻視如耳旁風,更將爹爹的教導拋於腦後,不學無術,遊手好閒,真真氣死我了!”
賀嘉年戰戰兢兢地看著出離憤怒的家姐,在他印象中賀秀秀是個溫婉的性子,說話輕聲細語,從不曾與人紅過臉,此時怒目圓睜,臉色緋紅,顯然被氣得不輕,他伸手拉住秀秀的手腕,討好地道:“姐,我不過是去隨便耍耍,哪敢耽誤了學業,你放心吧”
“夠了!”賀秀秀用力甩脫他的手:“我看你冥頑不靈,再難回頭,此事我定然如數告訴爹爹,看他不重重罰你!”
賀嘉年定定地看著賀秀秀,心中無名邪火騰地點燃:“你彆自以為是了,一天天就知道拿爹爹唬我,我還不稀罕你那兩個臭錢呢!”說罷轉身便走。
賀秀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你放肆!”
賀嘉年充耳不聞,虎著臉邁開大步風風火火地走出了月亮門。
賀秀秀氣得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將何姐兩手抓住:“對不起,他原來不是這樣的”
何姐仿佛能聽到這女孩子心碎的聲音,眼淚不由自主地隨她落下:“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姐,難為你了。”
賀秀秀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將頭輕輕靠在何姐肩頭,何姐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少爺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我相信他仍是那個純善的孩子,小姐隻要耐心規勸,隻有一天能勸得他回頭。”
賀秀秀抬起頭,吸了吸鼻子:“你很了解他?你對他就這般有信心?”
何姐一怔,看著懷裡雙眼通紅的女孩子,想到她方才執意要賀嘉年向她道歉的執著,她的善良和美好讓她心中陰霾一掃而光,笑了笑:“我是對小姐有信心。”
賀嘉年氣咻咻地離了小院,小路顛顛地跟在他身後,小心地觀察著少爺的臉色:“少爺,府中待得煩悶,不如咱們出去轉轉?”
“轉轉?”賀嘉年停下腳步,眼神不善地盯著小路。
小路從他的目光中感覺到了危險,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堆起笑臉:“正值秋高氣爽,外麵楓葉正紅,不如賞賞風景?”
賀嘉年沉吟片刻:“這府裡討厭的人太多,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去套馬車吧。”
“哎。”小路答應一聲,飛快地去了,不多時自後院牽出馬車,賀嘉年站在門口已等得不耐煩了,丟下一句:“笨手笨腳的,教少爺好等,再不長進,早晚將你賣了。”邁步上了馬車。
小路目光幽幽,看著賀嘉年的身影消失在轎簾後,這才收回目光,坐在馬夫身後:“走。”
馬夫甩動馬鞭,在馬股輕輕抽了一記:“駕。”
骨碌碌的車軲轆轉動聲中,馬車漸漸駛離賀府,上了大街。
確如小路所說,秋日當空,天氣晴好,白雲疏遠,賀嘉年大口呼吸,清爽空氣入肺,心情也不自覺好了起來。
遠處忽地傳來一陣嘶喊聲,賀嘉年探出腦袋:“怎麼了?”
小路一臉緊張地盯著道路前方,行人狼奔豕突,混亂不堪,慌忙叫馬夫避在一旁。
一群身著公服的官差在彪形大漢身後緊追不舍,看那方向正是向馬車來的,賀嘉年慌了神,小路抓住馬夫手上的鞭子用力在馬股後狠拍了一記,馬吃痛之下揚起脖頸,小路一扯韁繩,馬車拐了個彎,向巷子中跑了下去。
身後傳來陣陣廝打之聲,那彪形大漢眼見逃不脫,索性將鋼刀抽了出來,與官差打在一處,官差紛紛揮動手中鐵尺一擁而上,三兩下將那人利索地製服在地。賀嘉年伸長脖子看得分明,見狀不由喝了一聲彩,早將方才的恐懼忘在腦後。
馬車穿街過巷不敢稍停,待賀嘉年回過神來,輕輕在踏板上踩了兩腳,馬夫聽得動靜連忙將馬勒停,賀嘉年撩開轎簾,一個箭步跳了下來,一邊活動著腿腳一邊四下觀察:“咦?怎麼來了這裡?”
他愣住了,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的銀鉤賭坊。
賭客進進出出,賭坊中傳來陣陣喧囂之聲,每一聲歡呼和談笑都像在賀嘉年的心尖尖上撓了一記,他露出舒心的微笑:“當真是天意,過門不入倒有些說不過去了。”背起兩手走了進去,小路跳下馬車向馬夫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追著賀嘉年去了。
賭坊中摩肩擦踵,人滿為患。
賀嘉年輕車熟路,擠到賭桌旁,這裡玩的是搖骰子,猜大小下注,莊家看來認得他,將手中的骰盅搖了搖:“公子爺,您又來了。”
賀嘉年從懷中摸出碎銀,自信地道:“我有預感,今兒是個翻盤的好日子。”
盞茶功夫,賀嘉年灰頭土臉地下了牌桌,小路喚道:“少爺,少爺,您沒事兒吧?”
賀嘉年回過神,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哼,定然是方才與那賊人相遇,衝撞了財運,晦氣晦氣,不玩了,回家!”
小路麵露苦色:“我,我鬨肚子”
賀嘉年不滿地看他一眼,擺了擺手,小路千恩萬謝地去了,穿過後院在茅廁中舒舒服服放了水,在水盆中淨了手,轉過身時一名胡子拉碴的漢子已等待許久了,笑著將手中的碎銀遞上來:“他這些日子可將錢花得差不多了。”
小路將碎銀老實不客氣地收了,麵無表情地道:“都輸在了你這裡。”
那漢子道:“他輸在這裡的銀子,我保證你都抽了水,咱們乾的是長久買賣,我不會算你。”
小路點點頭,繞過他向外走去,那漢子叫住了他:“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
小路猶豫半晌,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