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迪生今晚喝得不少,酒意的烘托下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一門心思要尋趁如畫的麻煩。
趙全兒看他走路東倒西歪,臉色猙獰,便知道這位公子爺怕是要生出是非,他生意場上不順心,今夜酒宴又被人落了麵子,正苦於無處發泄,那位叫如畫的二夫人出身於風月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兩人針尖對麥芒,可巧趙思誠不在府上,眼看大戰一觸即發,趙全兒隻覺得兩腿發軟,戰戰兢兢地跟在趙迪生身後,小聲勸道:“少爺,冤家宜解不宜結,您不考慮彆人,也得考慮考慮自己呐”
趙迪生充耳不聞,大步邁開不消片刻已來到東跨院。
冷不丁從月亮門內閃出一條人影。
“媽呀!”趙迪生嚇得驚叫出聲,定睛細看,卻是如畫身邊的丫鬟喚做小青。此時一臉驚慌地看著趙迪生,看起來比趙迪生還要恐懼,兩人大眼瞪小眼,心中砰砰直跳。
趙全兒疑道:“小青,大半夜的,你在此處作甚?”
小青回過神來,強作鎮定道:“那個我聽院外有動靜,出來看看是不是府中遭了賊?”
趙迪生哼道:“怕不是你那主子偷漢子,命你把風吧?”
“不,不是”小青臉色一僵,慌忙矢口否認。
趙迪生原本隻是圖一時口快,待見到小青變顏變色,魂不守舍的模樣,登時心裡一動,難不成真被自己說中了?
他的酒意一下子醒了,舉步向月亮門走去,小青大驚,張開雙臂攔住他去路:“你,你不能去!”
“去你媽的!”趙迪生用力一搡,將她推倒在地,小青的舉動印證了他的猜測,當下再不猶豫,一個箭步竄到了院中,房中還未熄燈,昏黃的光線下兩個人影映照在窗欞紙上,趙迪生腦袋嗡了一聲,大喝一聲:“臭娘們,你敢偷漢子!”
方才腳步虛浮,走路東倒西歪,此時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竄到門前用力將門撞開。
映入眼簾的便是如畫驚慌失措的一張臉,在她身邊則是一名身著長衫的男子,年齡大約在四十上下,如畫臉色漲紅:“你放肆!好歹我也是這府中的二夫人,你竟敢如此無禮!”
趙迪生憤怒地看著她:“放你的屁,你偷漢子就有禮了?!”
如畫冷冷地道:“你三番五次汙蔑於我,可看到我與他有絲毫逾矩?”
兩人衣著整整齊齊,破門之時兩人同時分坐八仙桌兩側,看起來確實不像有任何私情,趙迪生嘿了一聲:“怎麼,難道扒光衣裳躺在床上乾那事才叫偷不成?”
如畫臉色漲成豬肝色,緊咬牙關全身打著擺子,那男子施禮道:“這位想必就是趙家少爺吧,小的是濟善堂的郎中,名叫於真。”
“郎中?”趙迪生愣住了。
於真點點頭:“二夫人近來時常頭痛,城中醫館看了個遍,都沒找到病根。小的祖輩行醫,略有名聲,二夫人看了月餘,病情略有好轉,今晚不巧又犯了病,便命小青將我請了來。”
他指了指桌上的幾包草藥:“小的這幾味藥也是慣常配的,便一同帶了來,也省得二夫人多跑一趟。”
趙迪生臉色陰晴不定,狐疑地看著他,於真又道:“趙少爺口無遮攔,小的受些委屈不打緊,但你毀的不僅是二夫人的清白,更關乎趙家顏麵,千萬謹言慎行,莫要衝動行事。”
趙迪生被他一頓外圓內方的搶白噎了回去,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打轉,忽地哈一聲笑:“你編的謊話,瞞得了彆人,卻瞞不了我,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門緊閉丫鬟望風,若沒有見不得光的事,少爺我這些年生意場上白混了。”
他猛地竄起,一把將於真的脖領子薅住,轉身向趙全兒道:“跟我去報官,這廝是不是郎中,有何陰謀,讓官老爺斷個是非黑白!”
於真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企圖擺脫他的牽製:“小的真的是郎中,此事千真萬確,做不得假,趙少爺,你何必小題大做?”
雙方正鬨得不可開交,忽聽遠處一聲喊:“老爺回來了!”
趙迪生停下動作,皺著眉頭向門外看去:“誰?”
趙全兒不確定地道:“老爺,回來了?”
趙迪生撇了撇嘴:“那老東西親口說還有半月才能回來,你腦袋被驢踢了?”
趙全兒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院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趙思誠當先走入了院子,趙全兒渾身一激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趙迪生打了個酒嗝,笑道:“趙全兒,你瘋了不成,那老東西還不到回來的時候唔!”
趙思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趙迪生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趙思誠滿臉煞氣:“老東西這不是回來了嗎?”
趙迪生喃喃道:“我我”震驚之餘話也說不利索了,定定地看著趙思誠。
“老爺!”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如畫,嬌呼一聲撲入趙思誠懷中:“您可回來了。”
趙思誠拍拍她的後背,和顏悅色地道:“回來了,你莫再擔心了。”
回答他的是如畫的哭泣聲,趙思誠將她扳正,看著女子梨花帶雨,心中說不出的心疼,再說兒子橫眉立目,不禁怒火中燒:“我不在,你便是這樣對待你的姨娘?!”
趙迪生憤怒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和他的妾室,哼了一聲繞過他向門外走去。
“給我站住了!”身後響起趙思誠的咆哮。
趙迪生嚇得一激靈,護院擋住了他的去路,趙迪生厲聲道:“讓開!”
護院紋絲不動,趙迪生心如死灰:“有種你就殺了我。”
護院看向趙思誠,趙思誠盯著兒子的背影,半晌後擺了擺手,護院讓開道路,趙迪生頭也不回地去了,趙全兒連忙跟在他身後,趙迪生步履匆匆,趙全兒一聲不敢吭,一路小跑跟隨著少爺,路過一片花壇,趙迪生忽地跪倒在地,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趙全兒趕到他身後,小心地敲打著他的後背。
趙迪生吐得翻江倒海,恨不得將腸子一並吐出來才作罷,濃烈的酒氣彌漫開來,熏得趙全兒直犯惡心,待趙迪生慢慢平靜下來,趙全兒從袖中取出手帕:“少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趙迪生早已淚流滿麵,大顆大顆的淚珠止不住地順著腮邊流下,月色之下看來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