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之間的對決,一旦使出了最後的招式,那便是生死分際,是生是死,一招之後便見分曉。
但是,這種招式,並不似尋常莽漢打鬥之時的抬腿一腳、出手一拳那麼簡單,說是一招,其實其中包含著若乾複雜的變化,不然的話,這一招的威力也不會有那麼大。武者出手之後,所推動的不但是自身之力,許多時候還借助或激發了各種外力,並且一招既出,後招綿綿不絕,而招式卻似一氣嗬成。
就像雷惡地的一波流功夫,那一波流動萬木枯的功效,看似隻是一招之威,其實其中蘊藏著氣、力、場、域諸種力量,並非尋常武者所能駕馭,隻有像雷惡地這樣的武者方能掌控,如若不然,不但不能傷敵,反而可能對自己造成莫大傷害。燕陽雖然繼承了蟄羅雀的聖元三層境修為,可是他如果不是修習了金剛伏魔咒,也難以輕易駕馭一波流這等殺傷力巨大的武功。
轉眼之間,叱洛侯和羌句豈幾乎同時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那沙塵幻影和曠蕩雲海實非普通招式,一經祭出,旁觀者眼前但見漫天黃沙不停飛舞,沙鳴聲持續不歇,傳至十數裡外。又見漫天雲海倏地出現,將那細碎的黃沙團團包圍,相互裹挾著,纏鬥不已。
從旁觀戰的燕陽見此情形,不由目瞪口呆: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勞什子,又是沙塵又是烏雲的!你們要打就真刀真槍地乾,拳腳、兵器上分勝負,弄這些玄虛作甚,看得老子眼花繚亂的,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如今的燕陽雖然貴為一宗之主,並且武功修為超乎一般的聖元三層境武者,但是畢竟見識有限,從未經曆過真正高手的比拚,因此對這等比拚方式頗為不解。他此刻想的是怎樣更好地看熱鬨,把叱洛侯跟羌句豈打鬥的每個招式看個一清二楚,以便學習借鑒,而現在生死拚殺的兩個對手都被漫漫沙塵和雲團包裹著,身形朦朧至極,弄得他任何熱鬨都看不到,他如何不惱火!
俗話說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燕陽於武道之事還有些外行,自然看不明白這黃沙和烏雲背後的玄虛。
可是,旁觀者中並非沒有內行。
此刻,躲在一棵大樹後麵的雷惡地卻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還一邊不時嘖嘖稱奇。不遠處的夏霓裳見雷惡地時不時咂巴咂巴嘴,皺著眉頭說道:“唉,我說老雷啊,你觀戰歸觀戰,一個勁兒地咂巴嘴乾什麼,是不是又想乾壞事了”
雷惡地全神貫注地觀望著空中的打鬥,被夏霓裳這麼一打擾,心中自是有些不快:“小丫頭不要胡亂說話,老夫咂巴嘴而已,能乾什麼壞事”
“哼!”夏霓裳不依不饒,“我可聽說了,你這個家夥喜歡吃什麼小雛雞,跟人家小姑娘親嘴的時候大概就是這麼咂巴嘴的動靜吧你個老家夥是不是又想乾壞事了”
夏霓裳口無遮攔,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弄得雷惡地有些下不來台。那吃小雛雞之事乃是他做下的醜事,在外人麵前百般遮掩還來不及呢,如今被夏霓裳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饒是他羞惡之心蕩然無存,麵子上也多少有些掛不住,而夏霓裳說的都是鐵一般的事實,又令他無法辯駁!
此時的雷惡地,內心已是萬分尷尬,臉上不時變換著顏色,目光閃爍不定。倘若姚弋仲、黃眉、桑無相等是他的知己,說不定會幫他排解一二,無奈這些人都是原先的對頭,明知道他被夏霓裳弄得尷尬無比,也沒有人說上那麼一兩句替他化解尷尬的話。
雷惡地尷尬之下,不免氣怒攻心,心想,老子到底招誰惹誰了,看彆人打架都能看出一腚騷來,真他娘的晦氣!不錯,老子是喜歡吃小雛雞,可是好賴沒把你吃了,況且老子很長時間都沒吃了!咂巴嘴怎麼了老子喜歡!要不是燕陽那個五迷三道的家夥罩著,你哪有命在這裡說三道四,哼!
生氣歸生氣,雷惡地到底還是不能把夏霓裳怎麼樣,隻好強忍著。況且,他現在的心思並不在如何對付夏霓裳這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這裡,天上正打得熱火朝天呢,他得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結果。
那空中的戰況越發激烈,漫天黃沙和烏黑的雲團攪在一起,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強大的氣場彌漫開來,令人感到有些壓抑。
與拚殺者處於同一個高度的燕陽,鉚足了精神仔細觀看,還是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他本來打算通過從旁觀戰,從叱洛侯和羌句豈那裡學個一招兩式的,作為自己提升修為的資本,可是那黃沙和烏雲甚是迷人眼目,兩個人到底如何出招、如何運勁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情急之下,他打算調用金剛伏魔咒助力,可是不知怎麼,那金剛伏魔咒就像休眠了一樣無論如何都調不出來。
他不由氣得連連罵娘:好你個不知道輕重的東西,尋常也沒見你偷懶,如今卻在老子最需要你的時候偷起懶來!關鍵時候拿一把,你他娘的可真會拿捏!
便在此時,隻聽轟的一聲響,那聲音好似炸雷,把沉浸在對金剛伏魔咒埋怨中的他嚇了一跳。抬眼望去,但見剛才緊緊攪在一起的黃沙和烏雲漸漸飄散開來,一些沙塵和雲影甚至飄到了他的身上。在黃沙和烏雲四處飄散的同時,他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害得他當即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怎麼回事,難道這場戰鬥結束了
須臾之後,煙塵散儘。燕陽看到,戰場中的兩個人相隔十丈左右,相互盯著對方,眼神中透出的恨意好像要把對手生吞活剝。但是此時此刻,兩個人看起來都已經喪失了把對手生吞活剝的能力,蓋因他們氣機虛浮,生命體征極為虛弱,似乎連動彈的氣力都沒有了。遍體鱗傷的叱洛侯一手撫著胸膛,一手虛指羌句豈,大口喘著粗氣。血肉模糊的羌句豈則是雙手低垂,佝僂著腰背,嘴角處隱隱滲出一些鮮血。
激戰過後,似乎是兩敗俱傷。
另一邊,匹達和赤足烏的戰鬥仍在繼續。那赤足烏雖然招式簡單,但是頗具威脅,並且看起來好像沒有疲累的跡象,匹達卻有些手忙腳亂,顯得很是疲憊。看來,跟不知疲倦的大鳥作戰,消耗了匹達不少的能量。
匹達跟赤足烏不同的是,大鳥是一門心思跟對方打鬥,完全不關注另一邊的戰況,而匹達則是時時關注著同伴跟對手的對決,有些分心。如此一來,本來體力就有些不支的匹達便全然落入了下風。
叱洛侯與羌句豈的對決甫一停止,匹達急於查探同伴的戰況,於是急忙扭頭觀看羌句豈是勝是敗。便在此時,那大鳥趁匹達分神之際,合身撲來。匹達一時應對不及,被那大鳥打個正著,一聲慘叫,跌落塵埃。
本來已經虛弱不堪的叱洛侯,看到又一個同伴死於赤足烏之手,身形一晃,差點從空中墜落下來,好在墜落幾十丈之後,還是勉力控製住了。
赤足烏擊落匹達之後,鳴叫著飛向羌句豈,在他的頭頂盤旋,並且虎視眈眈地盯著斜下方的叱洛侯,似乎等待羌句豈發出攻擊指令。出乎意料的是,羌句豈隻是苦笑著搖搖頭,用虛浮的眼神瞥了叱洛侯一下,隨即躍身抓住赤足烏的雙足,口中發出一陣低聲呢喃。
赤足烏猶豫片刻,隨後帶著羌句豈飛走了。
夏霓裳見狀,甚是不解,詢問身旁的桑無相:“太上長老,那個尖牙侍衛到底怎麼回事他跟大鳥聯手,完全可以徹底擊殺剩下的對手的,可是為什麼卻像打了敗仗一樣倉皇逃走了呢”
桑無相麵無表情地應道:“依我看,不是他不想打,而是實在打不了了。剛才一戰,他可能已經消耗到了極限,並且看起來他所受的傷要比對手重得多,亟需找個地方趕緊療傷,不然的話可能會喪命。在這種情況下,他跟那大鳥聯手對敵,或能僥幸取勝,但他不想以犧牲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況且,對手也並非易與之輩,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哦,原來是這樣!”夏霓裳恍然大悟。
燕陽目送赤足烏帶著羌句豈飛離,直到消失不見,這才降低高度來到叱洛侯麵前,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沒傷到要害吧”
叱洛侯目光呆滯:“受了點傷,暫時還死不了。”
燕陽繞著叱洛侯轉一圈,似乎是檢查他的傷勢,隨後說道:“嗯,傷得不輕,表麵看來沒有生命危險。”
叱洛侯警覺地:“你想乾什麼”
燕陽笑道:“你彆擔心,我對你沒有任何歹意。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帶你下去療傷。”
叱洛侯沒有表態,而是轉動著眼珠不停地上下打量燕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燕陽說罷,伸出右手,上前夾住叱洛侯,往地麵上降落。到了這個時候,麵前這個人是敵是友,叱洛侯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真是敵人,自己目前這個狀態,肯定也是刀俎上的魚肉,根本沒有任何掙紮之力。而看樣子,這個青年對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敵意。
想到這裡,叱洛侯也就聽之任之了。
燕陽夾著叱洛侯來到眾人麵前,對桑無相說道:“太上長老,他的傷需要抓緊治療。”
桑無相頷首:“那就回鬆風不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