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明白過來,像這種風言風語,查無實證,周進這廝隻要自己堅決不承認,離他所在號房最近的傅檢也說得含含糊糊,便沒法給他定罪。
雖說對他周進在士林之中的風評產生負麵影響,但問題是,周進這廝見錢眼開,把吊帶衫、超短裙、丁字褲之類時興衣裳都推向了市場,他哪裡還會在乎什麼士林風評?
趙全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他心中一喜,周進這廝總算開了竅,打算胡亂攀咬了,遂連忙追問道,“那你究竟為何而來?”
周進背手挺胸,滿臉正氣地說道,“我當然是想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了心中的這份正義感而來。”
“好一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那你倒是說一說,你想要暗中告發誰?”趙全不慌不忙地說道。
周進遂上前一步,湊到趙全的耳朵邊上,小聲說道,“我想要告發榮國公府嫡媳婦王熙鳳,她包攬訴訟,重利盤剝,草菅人命,不懲不足以彰顯王法。”
“可有真憑實據?”趙全心中狂喜,激動地站了起來。
這幾年來,他一直派人盯著榮寧二府,奈何始終沒有找出確鑿的罪證,如今從周進這廝口中,聽說了榮國府嫡媳婦王熙鳳涉及到這些罪狀,不由得充滿了期待。
“真憑實據倒是沒有,但這些事情也根本不難查出。”周進言之鑿鑿地說道。
一是包攬訴訟。長安府府尹的小舅子李衙內,看中了大戶人家的小姐張金哥,於是打發人來到張家求親。不曾想張家已將金哥小姐許配給了原任長安守備的公子。李衙內倚勢強娶張金哥,張家不得不從,他們也想要攀附權勢,便意圖和守備家公子退婚,結果長安守備家不同意,雙方打起了官司。張家沒有辦法,便曲線救國,求到了淨虛師太這裡,想要通過賈府疏通關係。
在秦可卿葬禮期間,淨虛師太向王熙鳳一番忽悠,王熙鳳便以賈璉的名義,給長安節度使雲光發了一封書信,雲光見到來信,利用職權施壓,守備家在雲光的強逼下,不得已退親,結果張金哥與守備公子雙雙自殺殉情,卻讓王熙鳳白白地得到了三千兩銀子的酬金。
此事涉案人員包括淨虛師太、來旺兒等人,這些人身份低微,隻要將他們拘押起來,便可以嚴刑拷打,不怕他們敢不招供。
二是重利盤剝。王熙鳳以自己的體己銀作為本錢,還挪用了榮國府的公中銀子,現在賈璉房中,便有一箱借票,大都是違例取利的。
“趙大人若是下不定決心,還可以先將來旺兒媳婦抓捕起來,王熙鳳放高利貸謀取錢財一事,向來都是由她來負責操辦。”周進頗為體貼地說道。
想起當初來旺兒的兒子來順,糾纏彩霞姑娘,他們一家子最終借助於王熙鳳的權勢,明知道周進和彩霞有染,卻仍不肯放過她,強逼著彩霞父母將彩霞許給了來順,讓周進很不開心,周進遂也順手而為,給來順上了一次眼藥,“來旺兒的兒子來順,也或多或少地參與其中,怕是也知道一些隱情。”
先前周進說到王熙鳳包攬訴訟一事,趙全還有些將信將疑,像這種權錢交易,屬於絕密之事,周進一個外人又是從何得知?
然而眼下,聽到周進說起王熙鳳放高利貸,連具體經辦人是誰都一清二楚,想來周進這廝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胡亂攀咬的了。
趙全受到今上信任,處心積慮想要在四王八公一係中打開一道缺口,如今王熙鳳涉嫌包攬訴訟、重利盤剝等罪名,要是能夠得以證實的話,偌大一個榮國府,怕是要遭受重創了,這也算是他趙全的一份難得的政績啊。
“那還有草菅人命呢?快快道來。”趙全頗為急切地說道。
“這可就多了啊。彆的不說,就說她王熙鳳和賈瑞之間的糾葛吧。這女人和賈瑞本來有些不清不白,後來她擔心東窗事發,就給賈瑞設下了一個相思局,讓賈瑞冬日裡進入榮府一處空屋子,受凍一個晚上不說,還淋了一桶糞尿,回去後,賈瑞就病倒了,最後一命嗚呼。這條人命可不就是她王熙鳳造下的冤孽嗎?”周進真真假假,說起了這一樁陳年舊案。
“有哪些人涉及此案?”趙全興奮得身體發抖,說話都有些激動起來。
內帷**不說,還牽涉到了人命官司,這不僅能讓榮國府吃上一壺,也足以讓宮裡的賢德妃賈元春不敢就此事發聲,今上想要甩開她這個包袱,便也有了充分的借口。
你賈元春家裡人都不守婦道,今上怎麼敢相信你賢良淑德?
周進答道,“賈蓉、賈薔兄弟倆,受到王熙鳳指使,參與到了這場相思局之中,是導致賈瑞最後枉死的直接當事人。”
“好好好,好好好……”趙全連聲讚歎,感慨了許久。
隨後,他便打開房門,向屋外的幾名司官發號施令道,“傳我口令,捉拿鐵檻寺主持淨虛師太,榮府奴仆來旺兒夫婦倆及其兒子來順,寧國府賈蓉、賈薔等人。”
“至於我本人,則親自去榮國府走一遭,防止那個王熙鳳聞聽到風聲,轉移相關罪證。”趙全決心已下,斷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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