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大興縣學教諭張應華的憂心忡忡,這麼多人前來道賀,傅檢自然感到喜氣洋洋,麵上有光。
眾人討論了一番朝中局勢。內閣首輔張楚雖然沉屙難起,精氣神大不如前,但他在朝中經營了這麼多年,積威之下,仍舊是朝中第一大臣。
即便是北靜郡王水溶為首的四王八公一係,也不敢和他正麵交鋒。
不過眾人都清楚,張楚體力不濟,辭去內閣首輔是遲早的一件事情。
現如今,工部堂官徐大人,戶部堂官畢大人,都被視為下一任內閣首輔的頗有競爭力的候選人。
除此之外,戶部侍郎田衝,禮部侍郎錢敬文,順天府尹王允,都有希望入閣輔政。
一時間,朝堂形勢波詭雲譎,彌漫著層層陰雲。
不過這些事情,和周進、魏西平、周萬林這些中低級官員,還相距十分遙遠。大家雖然都很關心,期待著朝堂形勢出現有利於自己的一係列人事變化,比如說周進曾得罪過錢敬文,他便不希望錢侍郎入閣。
不過周進等人心裡也都很清楚,朝中人事動態,絕不是他們所能輕易影響的了。
“來來來,莫談國事,喝酒喝酒。”馮紫英舉杯邀請道。
在座諸人,馮紫英是少有的沒有官身之人。因為這個,他最近在王熙鵲那裡吃了幾回閉門羹,被王家人批評他不思進取,連個官兒都撈不到。
“你也是周進身邊的老朋友了,有著過命的交情,現如今,周進身邊的那個小跟班傅檢,都混到了順天府學訓導的職位,你就不能向人家學學?”王熙鵲托人給馮紫英遞話道。
氣得馮紫英胸口疼。我充任周進的白手套,打理紫檀堡一帶生意,賺了那麼多銀子,送給你的金銀首飾,沒有三五千兩,那也有二三千兩銀子了,你每次都接受得很痛快,轉眼就嫌棄我身上沒有官職,你這個婦人真是貪得無厭啊。
這樣一想,馮紫英便感覺自己的滿腹柔情,好像有一些不值了。他馮紫英好歹也是神武將軍府的嫡長子,難道配不上你王熙鵲一個庶女?你們王家人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馮紫英在傅檢家中的酒席上,借酒澆愁,很快就喝得醉了過去,他一邊猛灌酒水,一邊痛罵王熙鵲是個綠茶妹,收下了自己送過去的貴重禮物,卻又始終不肯應下這門婚事。
周進、傅檢等人見馮紫英說話很難聽,擔心這些話被王家人聽了去,這門婚事更加難以成功了,便趕緊派人將馮紫英攙扶回去。
“方昆,你也跟著走一遭,路上看著點,可不要和人衝撞了。馮紫英和王熙鵲之間的婚事,成不成就在這一兩年,可千萬不要再有什麼無謂的風波了。”周進吩咐道。
方昆領命後,便隨同馮紫英離開了。今年正月,方昆的妻子潘氏生下了一個女孩兒,方昆初為人父,性格也因此沉穩了許多,這種事情派給他,最為合適不過。
這一次,周進身邊諸人,要麼升官,要麼科考得中,大家都有著光明的前途,自然酒興大發,快樂得不得了。
傅檢為了博眾人高興,還命令新收的那兩位美妾劉芬、劉芳二人,給眾人跳舞助興。她們倆婀娜的身姿,配上暴露的低胸裝和超短裙,讓一些人的眼睛都有些發直了。
“過了啊,這有些過了啊。”大興縣典史高基一邊說著,做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但他的眼睛珠子,卻盯著劉芬、劉芳身上的那些雪白豐腴之處,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在院內諸人高樂之際,方昆從外麵走了進來,臉色有一些難看。
“什麼情況,難道馮紫英真在路上衝撞了誰不成?”周進眼看情形不對,連忙詢問道。
若是馮紫英出事,他這個順天府通判,有必要親自趕到現場救場啊。
“那倒沒有,隻是……”方昆囁嚅著回答道。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嘛?我是順天府學訓導,在這北平城中,好歹也有幾分薄麵。你但說無妨。”傅檢打著酒嗝說道。
方昆便直言道,“原本不想掃了各位大人的興頭,實在是此事關係甚大,不能不提早告訴大家,也好讓諸位大人有一個心理準備。”
“剛在街上聽到的消息,關外兵敗,沈州淪陷了!”方昆痛苦地說道。
“什麼?”周進豁然站立,簡直有一些不敢相信。
這一兩年,隨著朝廷經濟形勢好轉,大周朝在和女真諸部的軍事對峙中,逐漸扭轉了不利局麵。
由於九邊兵餉籌集到的數百萬兩銀子,獎賞和撫恤都能及時發放,導致前線士氣大振,在和女真諸部的戰鬥中,借助於城牆優勢,反而屢屢占據上風。
尤其是沈州,是關外第一大城,還是直麵女真諸部兵鋒的最前線,其城牆高聳,各種防衛設施應有儘有,怎麼突然之間,就被女真諸部給攻陷了?
“聽人說,是沈州城門守將孫紹祖,他恬不知恥,賣祖求榮,甘願充當對方內應,將女真死士偷偷地放入了城中。隨後,沈州總兵左貴被孫紹祖騙了過去,遭到刀斧手埋伏,被亂刀砍死,這以後沈州城中便群龍無首,再也無法扭轉敗局了。”方昆將他所了解的消息,如實道來。
“這個孫紹祖,真是該死嗬。”周進氣得大罵道。
原本以為他穿越過來,大周朝的國庫虧空局麵有了一定程度的緩解,遼東兵餉也沒有再加征,有了這個難得的喘息機會,大周朝便可以緩慢發育,農民起義也好,關外女真也好,都可以遲早得到解決。
現在看來,冥冥之中的曆史發展趨勢銳不可當,周進這隻蝴蝶所帶來的變化,並沒有起到太多作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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