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環采閣的皮肉生意,還怎麼做嘛?
胡公子聽說他可以回家了,便立即站起身來,向自家所在方位衝去,結果才跑了十幾步,便很快跌落在地,這些天來,他每日依靠三個土豆充饑,身子早已虛弱不堪了。
最後半裡路,他是慢慢地爬回家中,及至來到父母靈前,胡公子痛哭失聲,以至於暈厥了過去。
北平城中,像胡道員家中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周進也沒法一一地照顧,胡公子能僥幸回家,那還是周進一時之間動了惻隱之心,其他人未必就有這般幸運了。
比如說賈蓉的妻子胡氏。
周進經過寧榮大街時,被守候在寧府側門的胡氏看到了,胡氏立即高聲哭喊起來,“鬆江伯,求求您行行好,讓我回家一趟吧。我父親沒了,母親沒了,家中姨娘都不在了,我弟弟據說也被隔離在哪一家風月場所,家中一個主事之人都沒有,我父母親積攢的那些銀錢,豈不是要被家中下人們私下裡全部侵吞了嗎?”
周進耐心地解釋道,“你放心,胡家下人們即便侵吞主人財產,也根本帶不走。胡家疫情比寧榮二府嚴重,寧榮二府沒有解封之前,胡家絕不可能被解封,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胡氏哭哭啼啼地說道,“雖則如此,誰知道這些下人們,把這些銀錢花在哪些地方了?子賣爺田不心疼,他們拿著主人家的錢財購買肉禽蛋奶,事後誰又能把這筆糊塗賬查清楚?”
周進便告訴他說,你弟弟胡公子已經被放還回家了,想必這些事情不可能發生,你還是安心做好自身防護,你弟弟胡公子還需要你給他提供資助,才能把胡家支撐起來啊。
胡氏這才放了心,但一想到父母俱亡,兄長們又在外地,不由得悲從中來,哭聲震天動地。
站在她身旁的賈珍代替胡氏,向周進拱了拱手,以此表示謝意。
周進看到他們倆站得很近,一點兒都不知道避嫌,心想這個賈珍難道故技重施,趁虛而入,把胡氏給拿下了?
不過,這都是彆人家的八卦,周進也懶得關注,他朝著賈珍點了點頭,便趕緊離開了。
寧國府也有一起鼠疫病例,府中一位年老嬤嬤外出辦事,不幸沾染了疫病,引發了榮寧二府的極大恐慌。
周進也不願意在寧榮街上多待片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永寧公主府被封禁之後,遇到了一個很大的難題,那就是張詩韻手中沒錢了。
也不是真沒錢,而是現錢不夠了。
他兄長張詩遠涉嫌在操辦九邊彩票一事時暗箱操作、中飽私囊,朝廷勒令張家人花錢贖罪,當時張家人手中沒錢,用的都是永寧公主張詩韻手中的現銀。
張詩韻隻有一個永寧公主的空頭銜,他嫡兄張詩卿、庶兄張詩興又都在家守孝,尚未出仕,沒有資格享受平價購買肉禽蛋蔬的待遇。
按照每人每天三個土豆的標準,隻能勉強填飽肚子,餓得公主府中的下人們頭腦發昏,公主張詩韻,伴讀薛寶釵,女官賈探春、賈惜春等人,也都渾身沒有力氣。
剛開始,張詩韻還打腫臉充胖子,用手中那個金手鐲,換回來了一袋大米和幾斤牛肉,煮了滿滿一大鍋瘦肉粥,讓全家人痛痛快快,吃了一個半飽。
但隨著北平城中吃食價格的猛漲,張詩韻也拿不出金銀首飾兌換那些肉禽蛋蔬了,實在是太離譜了,就那麼幾斤牛羊肉,幾十個雞蛋和若乾時令蔬菜,便需要花費好幾十兩銀子來購買,這不是把老百姓都當成傻子了嗎?
因此那幾天,張詩韻在公主府中,把周進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還揚言說等疫情結束了,非得進宮麵聖,給周進這廝參上一本不可。
不過,當周進命人把他名下的那份特供,取出一半送到永寧公主府時,張詩韻又開始感動得情不自已,哭得稀裡嘩啦,一塌糊塗。
“我就知道,周進這廝心裡還有我,在這種情況下還惦記著我,生怕我吃不好喝不好……”張詩韻喃喃自語道。
薛寶釵、賈探春二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周進若是真對張詩韻有意思,想要兼祧並娶,那薛寶釵和賈探春二人,便再不可能有被周進這廝兼祧並娶的機會。
可若是周進對張詩韻沒有意思,隻是偶爾給張詩韻送來一回吃食,那薛寶釵和賈探春二人,恐怕也要跟著餓肚子。
這真是令人左右為難呀。
好在周進這廝倒是很講義氣,每隔幾天便送來一份打包好的吃食,肉禽蛋蔬都有,營養十分全麵。
張詩韻心情高興之下,逢人就講鬆江伯為人不錯,讓薛寶釵和賈探春二人,越聽心裡越鬱悶。
這不,鬆江伯周進這次又來送東西了。他命人將一包食物送到公主府大門前,叮囑永寧公主張詩韻,稍後一定要記得命人把東西拿回去。
“我夫人白秀珠已經返京,之後給你們送東西,可能就不會這麼頻繁了。你們省著點吃,再堅持堅持,估計疫情很快就要過去了。”周進向公主府內的人喊道。
“白秀珠已經返京,難道疫情快要結束了?”張詩韻眼睛一亮,仿佛在漆黑的夜裡,突然看到了一絲亮光。
她打算等疫情結束以後,一定要和周進這廝打一次明牌,到底他是怎麼想的,難道她永寧公主張詩韻真不如薛寶釵、賈探春這些人,你寧肯對她們兼祧並娶,也不來打我的主意?
“明明你向我求婚,我就會立即答應的呀?”張詩韻心中頗為不解。
但張詩韻很快又感到悲傷起來,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悲慘世道,周進這個臭男人不過給她送來了一些吃食,就把她的整個身心全部收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