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行省總督,忠靖侯史鼎對此不敢大意,他一方麵嚴令明州府大小官員堅守崗位,不得耽擱政務,一方麵又向朝廷緊急彙報了此事。
畢竟說破了天去,明州府大小官員都想逃跑了,還硬逼著人家把這個官兒做下去,這很難保證必要的忠誠啊。
賦稅錢糧的征收沒法完成就不說了,恐怕明州府城前腳被海盜們攻陷,他們這些大小官員後腳就會向海盜們投降。
事情若是發展到這個地步,忠靖侯史鼎作為南直隸行省總督,也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至少一個連帶責任很難跑脫。
史鼎心想,為今之計,還是要趕緊選派精兵強將,奔赴明州府任職才是啊。
但問題是,誰都不是傻子,都知道明州府的官兒不好當,有風險,誰還會去那裡做官?
好比遼東一帶,像錦州府、寧遠城之類,要不是實在沒有背景,走途無路,想要去關外博取一份奇功,一般的讀書人,寧肯自己身上的功名不要了,也不肯去關外送死。
眼下明州府就麵臨這種情況,想去那兒做官的人不多,目前僅有國子監司業韓厲向今上主動表示,願意前往明州,出任明州知府。
今上也當眾表揚韓厲精忠報國,替君分憂,屬於大周朝的股肱之臣。
但熟悉內情的人卻知道,韓厲隻是不願意和醜妻金晨生活在一起,他對於這門婚事,本來就不太滿意,加上金晨是南安郡王府嫡女出身,在家中一向頤指氣使,對著韓厲這個探花郎呼來喝去,令韓厲氣得牙直癢癢。
要不是如此,他在國子監司業這個職位上再多做幾年,熬一熬資曆,下一步都有可能直接升任六部堂官了,根本沒有必要去明州府混資曆。
聽說為了此事,金磊、金晨父女倆,埋怨了韓厲好幾回,但因為今上已經開口做主,此事便沒有了再挽回的餘地。
南安郡王府也隻能承認這個既定事實,據悉,金磊打算從王府家丁中,抽調三五十名好手,幫助韓厲在明州知府任上掌控形勢,關鍵時候也可以借此逃脫保命。
馮紫英接任明州府通判,從資曆上而言,差了那麼一點,他畢竟沒有功名在身,又沒有仕途上的履曆。
但值此關鍵時候,一般人都對明州府避而遠之,忠順王陳西寧再操作此事,便沒有多少難度了。
而且話說回來,馮紫英乃神武將軍府世子,又是理國公府的嫡女婿,他就算是向朝廷討要一個官做,大家或多或少,總要給這兩家人一點薄麵才是?
想到這裡,忠順王陳西寧便答應魏氏叔侄,他會留意此事,讓他們兩人放心好了。
果然沒過多久,吏部便發出公文,授予馮紫英明州府通判一職。因東部海疆局勢動蕩,準許馮紫英直接從鬆江趕往明州,不必前來北平麵聖謝恩。
神武將軍馮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大吃一驚,這是哪個鳥人,把他們家寶貝兒子送到明州去送死?
可等到他聽說,這項人事任命出自忠順王陳西寧的建議時,他縱然心中有氣,也隻能默不作聲了。
沒辦法,以馮唐這點能量,在忠順王陳西寧麵前,根本不夠看呀。
相反,他還得提著厚禮,來到忠順王府登門拜訪,感謝忠順王陳西寧對於馮紫英的提攜之恩。
這倒讓忠順王陳西寧感到有些得意洋洋。他就辦了一件事情,卻從魏家、馮家各得了價值不菲的好處,若是以後還有這種好事,他不介意再來一遭啊。
魏東寧和魏西平這對叔侄倆,看到這份人事任免文書,這麼早就能從吏部發出來,不禁感到非常滿意。
“幸虧找對人了,要不然即使能成功,也不知道要拖延到什麼時候。”魏東寧歎了一口氣說道。
他和鬆江伯府一係牽涉不深,也就不可能全然了解周進等人的謀劃。但他們魏氏家族,為了促成此事,給忠順王陳西寧送了好幾千兩銀子,可謂是大出血,由不得他不心疼啊。
魏西平倒是心情平和得多,他本就是個聰明人,鬆江開埠通商以後,海貿激增,鬆江伯府一係從黃埔灘一帶的土地增值、鬆江海港和黃埔河港的港務收費中,究竟賺取了多少銀兩,他是沒法掌握準確的具體數目,但鬆江伯府一係從中賺得盆滿缽滿,卻是不難想象的。
要不然,他們哪裡有銀子,從陝州漢中府和鄂省襄陽府,收攏了大批精壯及其家屬,去寶島北部的雞籠港進行開發建設,這起碼得要有幾十萬兩銀子的前期投入,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啊。
想著他魏西平順利出任桃李書院院長,今後在大周朝的官場上,便能從容進退,現在給忠順王陳西寧送一些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他若是作為鬆江伯心腹,僅靠桃李書院院長的薪酬和分紅,每年怕是都有千兒八百兩銀子吧?
魏東寧叮囑魏西平,既然是南下投靠鬆江伯,那麼在離京之前,須得向鬆江伯父親周大福、鬆江伯夫人暨永寧公主張詩韻辭行,這是他應有的一份態度。
魏西平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
事實上,魏西平在離開北平之前,除了拜會周進父親周大福和永寧公主張詩韻之外,還和原任順天府學訓導傅檢進行了一番密談。
傅檢受鬆江伯周進所托,負責充當其在京中的耳目,並執掌周進曾經所設立的少年調研會,他手底下有人,有銀子,差事還算辦得不錯。
魏西平叮囑他,除了打探京中消息之外,從即日起,還得看顧永寧公主張詩韻的安危,必要的時候,要有穩妥的渠道,將永寧公主張詩韻等人轉移到通州張家灣,在那裡會有其他人接應。
傅檢一下子感覺有些懵了,朝野形勢緊張到了如此地步,以至於鬆江伯周進都已開始防患於未然,行使狡兔三窟之計?
他傅檢可是連一點兒異樣都沒有感覺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