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關寧軍不出動,自然是登萊巡撫周進和皮島總兵毛振南擔任主攻了。王自如大人的意思,是想讓皮島總兵毛振南進攻鎮江堡,並在此堅守,牽製清國一部分兵力;隨後登萊巡撫周進,協同旅大總兵黃金龍,襲擾遼南。待清國主力南下對付周、黃二人,關寧軍主力便可以揮師北上了。”祖天複將王自如的真實意圖,告訴了吳月先。
吳月先對此很難評價。隻能說,王自如這手甩鍋的絕活,實在是玩得太溜了。
他興師動眾,揚言要和清國大打一場,並以此為借口,向朝廷要兵,要糧,要武器裝備,連京營指揮韓奇都請過來助陣了。
可是臨到頭了,王自如卻讓皮島總兵毛振南先上,登萊巡撫周進和旅大總兵黃金龍次之。
到時候毛振南打不下鎮江堡,牽製不了清國一部分兵力,那是毛振南這個總兵無能。
即便毛振南發揮出色,將鎮江堡打下來了,接下來便輪到周進和黃金龍。他們倆要是在遼南襲擾,沒有取得什麼戰績的話,那這場戰事的黑鍋,便得由他們倆背上了。
反正,薊遼總督王自如不可能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問題,都出自下麵的文臣武將。
吳月先苦笑著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了。薊遼總督王自如,是大周朝負責遼東戰事的最高官員,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勾心鬥角上麵,還怎麼和人家女真諸部鬥上一鬥?
吳月先的舅舅祖天複納悶道,“這種安排不是很好嘛,你愁眉苦臉做什麼?周進所擔任的登萊巡撫一職,曆來由文臣出任,我們倆是指望不上了。但皮島總兵和旅大總兵這兩個職務,我可是眼紅了許久。隻要毛振南、黃金龍二人這次不能打開局麵,朝廷就有可能將他們倆拿下來祭旗,這可不就是我們上位的好時機麼?這一次無論如何,哪怕是給王自如這廝送一二萬兩銀子,也至少要拿下一個總兵官的位子。”
祖天複、吳月先舅甥二人,目前都僅是副總兵一級武將,雖然也算是營中實權派,但總感覺還有一些意猶未足。
畢竟,誰不希望官兒越做越大呢?尤其是祖天複,他作為寧遠城副總兵,上頭還有寧遠總兵、遼東巡撫,而王自如這個薊遼總督,也動不動就前往寧遠城巡視,以至於祖天複,在寧遠城中都不太說得上話。
吳月先倒是好一點,他是山海關副總兵,在山海關,他就是頭一號人物。但山海關畢竟處於錦寧前線的後方了,女真諸部若不是腦子抽抽,也不會攻打這座天下第一雄關。
因此,山海關內雖有上萬士卒,但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弱病殘,能打的人不多。而且,山海關這一支人馬,作為關寧軍的預備役,經常有精銳被抽走,用來緩解前線兵力不足的窘況。
總之,吳月先雖然在山海關稱王稱霸,但他手上兵力卻不能打。
若是兩人中間,有一人能上位總兵一職,那情形就不一樣了。無論是皮島總兵,還是旅大總兵,都能獨領一軍,所經手的錢糧物資更是一個天文數字,也意味著他們舅甥倆在關寧軍體係中的地位,將要更上一層樓。
既然祖天複打定了主意,要坐看毛振南、黃金龍、周進等人,被推出去頂黑鍋,吳月先也不會加以勸阻。
反正事情成了,對他有利,事情沒成,也怪罪不到他頭上。
他倒是想要看一看,毛振南、黃金龍、周進等人,會如何應對這件事情了。
周進恨不得心裡罵娘。他雖然在薊遼總督王自如身邊,沒有安排什麼眼線,但因為韓奇是京營指揮,王自如縱使能將京營援兵請到遼東戰場,但他也很難承受京營援兵一朝覆亡的後果。
因此,對於韓奇,王自如不得不和他提前交心,將其真實打算一一告知。
韓奇知道了,也就等於周進知道了。
周進能不上火嗎?登萊軍在上一任署理登萊巡撫劉為民大人任上,損失慘重,精銳儘失,目前還處於重建期。以鬆江府團練水營為基礎組成的登萊水師,雖有一定戰鬥力,但又不能輕易上岸作戰。
想要像上次那般,奇襲蓋州,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但王自如是薊遼總督,統籌負責遼東戰事,周進也要受其節製。在一般情況下,王自如定下來的作戰安排,周進若是沒有充足理由的話,是必須要遵照執行的。
韓奇卻沒有鬆江伯周進這麼悲觀。在他看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登萊軍出動之前,不是還有皮島總兵毛振南嗎?
總得毛振南的東江軍打過之後,再考慮登萊軍的下一步行動也不遲。
周進一想也對。若是東江軍在錢糧物資都得不到充足供應的情況下,還能將鎮江堡攻打下來,登萊軍也沒有理由不在遼南大乾一場了。
周進又問韓奇,京營那麼多驕兵悍將,為何要派他韓奇支援遼東?
韓奇解釋道,“我父親是五城兵馬司提督,負責城內治安、偵稽之事,這你也是知道的。他發現這大半年時間以來,城內出現了一些來曆不明之徒。”
“是女真探子?”周進追問道。範文程進京,必然有女真探子隨行,這是肯定的事情。
韓奇卻搖了搖頭,“女真探子倒是容易分辨,我父親就怕是闖賊李鴻基的人馬。他們打下洛陽之後,聲勢越來越浩大,受到黃太吉建國稱帝這件事的刺激,恐怕也有了一些不應有的野心。或者說,黃太吉之所以敢稱帝,也是看到了李鴻基能幫他牽製一二吧?”
周進不禁鄙夷地看了韓奇一眼,心想闖王李鴻基蠢蠢欲動,你韓奇便立馬金蟬脫殼,這也太雞賊了吧?
但周進轉念一想,若是大周朝真要傾注全力,和女真主力在錦寧前線大打一場,極有可能讓闖王李鴻基在背後撿漏。韓老三讓錦鄉伯府世子韓奇提前開溜,怕也是預測到了這其中的凶險,不得不出此下策。
至於韓老三為什麼不向朝廷彙報此事,那就更簡單了。
黃太吉都到北平城下,來了好幾次了,比起這種迫在眉睫的危險,闖王李鴻基即便在北平城中布下眼線,德正帝恐怕也不會加以關注,反而還會認為韓老三沒有把事情辦好,他又何苦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