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而言,關寧軍、蓬萊軍、旅大軍、東江軍,總有某支部隊要第一個先上,東江軍若是不願意,那誰又願意?
毛振南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他隻要敢說東江軍不能第一個先上,王自如便能緊接著追問道,“那誰第一個先上?”
到了這個地步,他毛振南便不是得罪了王自如一個人,而是得罪了在場許多文官武將啊。
毛振南隻能寄希望於鬆江伯周進,或者旅大總兵黃金龍,對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的作戰方略提出異議了。
不過看現場情形,周進和黃金龍二人都沒有多說什麼,毛振南便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他怕是真要做一次出頭鳥,率先進攻鎮江堡了。
作戰會議結束後,王自如邀請諸人吃酒,毛振南也不得已留了下來。但他在酒席上鬱鬱寡歡,眾人都知道向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敬酒,唯獨毛振南在想著心事,忘記了這一茬,不知道是否引起了王自如心中的更多怨恨。
好在酒席上,王自如主要針對鬆江伯周進,對於毛振南這裡,關注得不多。
“伯爺真是好大的脾氣,連我身邊親兵,也是想打就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薊遼總督呢。”王自如一邊端著酒杯,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還有這種事?”周進揣著明白裝糊塗道,“這是誰膽大妄為,竟然敢對總督大人親兵不敬?我這就出去看一看,把這件事情查清楚,一定給總督大人一個交代。”
說罷,周進也不待王自如同意,便立馬起身告辭,說是要嚴查此事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可又不好說些什麼,畢竟周進口口聲聲,都說是要給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一個交代,難道大家還好意思攔著周進,不給總督大人一個交代?
連王自如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進從容離去。但他心想,今日作戰會議雖然結束了,但明日還可以繼續召開誓師大會嘛,難道你鬆江伯,還敢不參加麼?
他心想,黃太吉那邊有密信傳來,隻要他能將鬆江伯周進、登萊副總兵穆濟倫和皮島總兵毛振南這幾人的腦袋割下來,便能讓對方認可自己有意求和的誠意,他實在是想不出,有比殺害周進、穆濟倫、毛振南等人更簡單的求和方式了。
周進回去後,也感到心驚肉跳。王自如那有意無意之間,瞥向他的目光,是那麼淩冽而充滿殺意,他要是感覺不出來,那就真是在官場上白活了這些年了。
當務之急,還得先力求自保啊。
“快快快,派人去山海關副總兵衙門外邊打聽,等看到眾人酒宴散場後,將祖天複、吳月先二人請過來,說我這裡有一筆極為劃算的買賣,等著他們倆過來洽談。”周進命令方昆道。
陪同周進提早離場的穆濟倫,卻有些不解,“這個時候,不是應當邀請毛振南大人過來議事嗎?王自如這廝,既針對他,也針對我們,咱們事先也約好了守望相助一事,是天然的可靠盟友啊。”
周進搖了搖頭,說道,“僅一個毛振南,怕是有些不夠了。山海關是吳月先的主場,又有祖天複在一旁助陣,真要火並起來,誰都拚他們不過。我這個時候不做他們倆的工作,等到王自如軟硬兼施,逼迫他們倆向我動手時,怕是有些遲了。”
“咱們不是還有京營指揮韓奇嗎?他手下三千精兵,難道不能幫助我們控製局麵?”穆濟倫疑惑道。
“韓奇手下三千京營士卒,絕大部分都是樣子貨,從來沒有上陣廝殺過,他幫我們壓陣可以,真要出現變故廝殺起來,很有可能一觸即潰。我們還是多做幾手準備,防止王自如這廝狗急跳牆,他拿著尚方寶劍,任誰都要退避三舍。”
方昆一直等到半夜時分,才看到酒宴散場,再等他將吳月先、祖天複二人邀請過來,都已經是淩晨了。
“這麼晚了,不知道鬆江伯邀請我們二人過來,究竟所為何事?”祖天複在半路上,就已經和吳月先有過交談,統一了基調,他們打算不管鬆江伯周進接下來說些什麼,他們都堅決不同意,這事兒就算是完了。
鬆江伯周進和薊遼總督王自如大人發生矛盾,不是他們倆能輕易摻和的呀。
但鬆江伯周進接下來一番話,卻讓祖天複、吳月先二人,改變了主意。
“我下令停在山海關附近海域的那艘西方蓋倫船,上麵藏有三千支燧發槍,工藝質量遠非工部匠作監出產的那些仿製品可以相比。若是兩位大人沒有意見,我便以每支槍支二十兩銀子的成本價,全部賣給你們二人,幫助你們在錦寧前線,博取一個曠世功名。”
鬆江伯周進在蓋州城中,憑借他名下的燧發槍中隊,讓代善貝勒飲恨而走,可見燧發槍的威力不俗。
而且,周進也當場出示了身邊親兵手中的幾杆燧發槍,讓祖天複、吳月先二人,親手試射了一番。
隨後,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大感躊躇起來,周進這是在逼迫他們倆提前站隊啊。
他們倆選擇站在周進這邊,那便得罪了薊遼總督王自如,以後勢必不可能再受到王自如的信任。
可要是選擇站在王自如那邊,就等於得罪了鬆江伯周進,除了那三千支燧發槍不能以成本價得手,還要考慮到周進、穆濟倫、韓奇、毛振南等人聯合起來,會在山海關內引發多麼大的騷動。
真要發生內訌,就憑山海關內這些老弱病殘,能抵得住周進身邊這支燧發槍中隊的集體掃射,幫助他吳月先提前鎖定勝局嗎?
一時間,祖天複、吳月先二人頭大如牛,悵惘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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