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堂官更是不辭辛勞,親自率領一幫心腹之人,連同數十名衙役,分頭按房,抄查登賬。
吵吵嚷嚷之際,先前那位最年輕的錦衣府司官,卻突然闖入後麵某間廂房內,將風姿綽約的劉二十六姨娘攔腰抱起,去了隔壁某間耳房之中。
有人大喊道,“胡司官,你現在不出力,到時候分銀子,可就要減少你那一成份額了。”
原來這位年輕司官姓胡。胡司官一邊掩上耳房小門,一邊爽朗地笑道,“無妨,無妨,屆時隻需要將劉姨娘便宜發賣給我即可。”
“這個沒出息的狗東西。”趙堂官笑罵了一句,卻也不太在意。
刑部堂官周少儒目睹這般情景,有些不忍地搖了搖頭,但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麼。
稍後偵稽、審訊、財物清點諸事,他還得仰仗錦衣府堂官趙全大人的緊密配合,總不能因為一些有傷風化的小節,就和錦衣府那邊的人公然翻臉吧?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錦衣府某司官向周少儒、趙全二位大人稟報財貨查抄情況,“赤金首飾共兩百零六件,各色珠寶兩盒,珍珠三十餘掛,金盤、金碗、金搶碗、金湯匙共一百二十三隻,銀大碗、銀盤、銀酒杯共三百二十九個,其餘金銀頭麵、擺件、飾品共四百零八個。各類珍貴皮毛四百七十八張,華麗綢緞、布匹一千三百九十一捆,葛布一百一十一捆,各色皮衣二百六十二件,新舊衣裳一千六百二十餘件。玉玩、鐘表一百二十六件,朝珠二百二十二掛。現銀二十八萬三千七百六十二兩、大小金條三千三百八十二兩、銅錢十三萬零三千餘吊。其餘房地契紙、家人文書、名人字畫之類亦俱封裹裝箱,一一登記在冊。”
周少儒早就知道徐大人身價不菲,但他卻沒有料到,徐家人的身價竟然如此不菲,這些財貨累計起來,哪怕值不了上百萬兩銀子,卻也差不了多少吧。
“這可真是徐家跌倒,今上吃飽啊。”周少儒撚須微笑道。
將工部堂官徐大人抄家問斬,這個主意是他周少儒向今上提議的,如今片刻功夫,便抄沒了將近上百萬兩銀子,足夠關寧大軍開撥,向女真諸部宣戰了吧。
這時候,錦衣府堂官趙全笑道,“徐夫人以下諸多子女,考慮到徐大人曾任朝廷一品大員的尊嚴,可做流放處理。徐大人房中諸位姨娘、奴婢,也應當交由樂坊司發賣。唯獨徐家宅院之中的這些粗苯家具、瓷器,不好搬抬也就罷了,還賣不出什麼好價錢,便讓今天辛苦了的這些衙役們,各自分上一些,也算是對他們辛苦一場的獎勵吧。”
“也行。”周少儒痛快地答應道,他心中一清二楚,錦衣府的這些人雁過拔毛,肯定收藏了不少好東西,需要經由這些粗苯家具、瓷器做掩護,才好挪移出去,以免被人發現出來。
但與此同時,周少儒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要是跟著他來抄家,一丁點兒好處都得不到,他以後怕是使喚不了錦衣府的這些驕兵悍將了。
周少儒現為刑部侍郎,雖然也是刑部少數幾位堂官之一,但要做到刑部尚書這個職位,還需得錦衣府的高度配合才行啊。
徐夫人跪在堂下冷眼旁觀,看著周少儒、趙全等人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由心如死灰。
“娘,娘……”徐夫人身旁,劉二十六姨娘所生下的那個兒子,才僅有六歲不到,他看到自己的母親被胡司官所淩辱,恨得咬牙切齒。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如果說以前,他還懵懵懂懂,一片天真爛漫的話,但現在,他心裡麵被灌輸了滿腔仇恨,隻希望自己早一點長大成人,將胡司官淩遲處死。
但他身旁的徐夫人,卻小聲警告他說,“你切莫大聲。你姨娘忍辱負重,就是為了爭取讓你免於流放,你若是這麼早就將恨意暴露出來,小心人家當場結果了你,你姨娘也就白白地犧牲了。”
他這才停止了抽泣,但他的兩隻手,卻已經深深地掐在地磚縫隙之中,顯然是隱忍到了極點。
徐夫人心力憔悴之際,還得照管著十餘位庶子、庶女,好在錦衣府的人離去之後,徐家宅院由刑部堂官周少儒大人的手下負責監管。
周少儒讓手下人仔細盯著,嚴防徐夫人及諸位庶子、庶女上吊自殺,並按時提供餐食和飲水,不要讓他們忍饑挨餓。
但還是有個彆衙役,膽大包天,借著送飯送水的機會,在那些年齡稍大一些的庶女身上吃豆腐,嚇得她們花容失色。
徐夫人曾受封一品夫人,因為刑不上大夫,也就沒有人膽敢對她進行搜身。這個時候,為了保住諸位庶子、庶女的清白和性命,徐夫人也將自己頭上的一支銀釵和手腕上的兩隻金戒指,偷偷地塞到了負責監管他們的某個頭目手中,以此獲得了他的保護。
至於她手腕上的兩個金手鐲,她則藏在身上,沒有取出來使用。等到朝廷下令將他們一行人流放時,這兩個金手鐲便是她最後的本錢了,可不能輕易動用啊。
好在朝廷亟需要徐大人家中資財,用於遼東戰事,對於徐大人貪腐一案的最終處理,很快就按照抄家問斬的思路,逐步實施了。
徐大人在菜市口斬首的那一日,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溫度極低。
人們得到消息,自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將菜市口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憤慨、有憐憫、有冷漠,還有難以言喻的唏噓。
是啊,曾經不可仰望的工部堂官徐大人,被朝廷抄家問斬,徐大人在外地任職的大兒子,據說也被錦衣府拘押進京。
徐家後宅之中,那三十多名貌美婦人,除了極少數被錦衣府司官瓜分之外,其他婦人都被賣到了樂坊司,以賣笑為生,供千人騎萬人乘,這真是繁華落儘,滿目凋零啊。
圍觀看客們或站立,或踮腳,目光緊緊鎖住那座行刑高台。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鴉鳴,才打破了這份死寂。
徐大人被押解至刑場,他的步伐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似乎承載著千斤重量。他的麵容儘顯憔悴,似乎一下子老去了二十歲。
隨著監斬官周少儒大人的一聲令下,刀光一閃,徐大人的生命便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好。”有人拍掌叫好道。
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呼與歎息聲,有人掩麵而泣,有人怒目圓睜,更多的人則是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而受到恩準,前來給徐大人送行的徐夫人,看著丈夫的項上人頭,撲通一聲,滾落在地,不禁淚流滿麵。
她小聲抽泣著,在旁人的議論聲中,嚶嚶嗚嗚地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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