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細籌謀一番,這一趟走下來,除去花銷和上下打點,少說也能賺到一二千兩銀子吧。
要是在往些年,石光珠恐怕不大看得上這一二千兩銀子,也懶得辛苦走這一趟,但現在繕國公府入不敷出,就由不得石光珠不心動了。
要不然,他花二千兩銀子,從水溶手裡買官做什麼?不就是為了撈偏門,掙錢補貼家用嗎?
石光珠一心求財,他如此迫不及待,倒也不難理解。
但北靜郡王水溶,作為理藩院的分管領導,卻必須要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麵來考慮這個問題。
對於鬆江伯周進,水溶頗有結交之意,要不然,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妹妹水笙,嫁給鬆江伯周進的弟弟周益,就憑他一個鄉下土財的兒子,順天府鄉試屢次落榜,連上門求見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麼做他北靜郡王水溶的妹婿?
周進有意收留雅圖,顯然是想奇貨可居,有這樣一位清國皇室貴女在手上,他進可攻,退可守,不啻於手裡掌握了一張王牌,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比方說,周進頭一天收用雅圖,後一天就率眾投靠黃太吉,最差也是清國駙馬,他連大周朝都能背叛,哪裡還會將那個義父義女的關係當作一回事?
水溶以己度人,認為周進很有可能兩頭下注。連王自如都能投敵,滿朝文武,還有誰是忠烈之臣?
但這對於水溶來說,就有一些不太妙了。
如果有朝一日,周進這廝果然叛變投敵,他水溶作為老周家的親家,能逃脫得了乾係?
德正帝本來就看他水溶不順眼,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將四王八公一係連根拔起?
因此,雅圖絕對不能留在蓬萊,不能留在鬆江伯府,而必須把他接回北平,圈養起來,讓黃太吉和周進之間產生罅隙。
但雅圖進京,也不能由理藩院來負責。倒不是說,水溶不願意替手下兄弟們爭取好處,而是他也不願意惡了周進,給自己惹來一係列麻煩啊。
就因為曾經得罪過周進,鎮國公牛清之孫、世襲一等伯牛繼宗,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爵侯孝康,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及其夫人高穎,都在北平鼠疫中染病而亡,而且周進這一手還弄得十分漂亮,任誰都找不出什麼疑點。
但水溶是真心感到後怕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妹妹水笙,嫁給周益那個傻小子了。
水溶是理藩院的話事人,能不能做主,把雅圖接回京,他沒有絕對的把握,但要是他主動在德正帝麵前推掉這件差事,卻也一點兒都不難。
看了一眼石光珠送來的那盒高檔茶葉,水溶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哼,一盒茶葉就想打發我,也真是太小看人了。”
石光珠在北靜郡王水溶這裡沒有得到準信,悶悶不樂地離開了這裡。而北靜郡王水溶也不敢心存懈怠,他第一時間入宮求見,把鬆江伯周進扣留女真貴女雅圖一事,向德正帝進行了彙報。
德正帝剛開始,還以為水溶會主動承攬押送雅圖進京一事,並且獅子大張口,索要大量錢糧物資作為辦事經費,結果水溶反而推薦禮部出麵操辦此事,竟然把他分管的理藩院給摘了出來。
水溶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認定了我陳安寧是一個刻薄寡恩之君,想要躺平摸魚了嗎?
想到這裡,德正帝陳安寧不禁有些惱怒。在他看來,如果不是自己宅心仁厚,水溶都死了十遍八遍了,哪裡還能活到今天?
但德正帝轉念一想,北靜郡王水溶躺平摸魚也行,他隻要不暗中勾連,不結黨營私,就還是一名好賢王嘛!
至於女真貴女雅圖,德正帝陳安寧絕對不會允許她在蓬萊居住生活,免得哪一天,周進這廝按捺不住,還真被這個婦人勾引得手,那局勢就變得更加微妙了。
“行吧,既然理藩院人手不夠,那就讓禮部堂官錢敬文帶人,前去蓬萊鬆江伯府接人。等到雅圖進京以後,可以安排她在桃花巷永寧公主府內居住生活,也算成全了她和周進的父女之情。”德正帝陳安寧指示道。
“皇上英明。”水溶附和道。
等到水溶告辭離開後,德正帝陳安寧又將忠順王陳西寧宣召入宮,想要請他代替自己,前往蓬萊一趟。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迎接雅圖進京時,你也跟著錢敬文前往,代替朕慰勞軍隊,看看登萊二州,有無反常情形?”
忠順王陳西寧聽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皇兄這是在懷疑鬆江伯周進有著不臣之心?
但他轉而想到,自己對皇兄忠心耿耿,替皇兄除掉了多少眼中釘,結果到頭來,卻被打發到一邊,在朝堂之上隻有建議之名,卻無行政之實了。
皇兄對他這個親弟弟都有所懷疑,現在又懷疑到了鬆江伯周進身上,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陳西寧也懶得和德正帝計較這些,隻要是大周朝的天下,隻要是陳氏皇族把持著金鑾殿上的那張龍椅,他陳西寧受點冤枉,吃點暗虧,也不算什麼。
但陳西寧也向德正帝指出,勞軍可不是空口白牙的事情,不是說去給那些士卒講幾句話就行了,還得拿出真金白銀,給那些士卒分發大量賞賜才行。
聽說還需要拿出一筆錢來,德正帝陳安寧有些不情願道,“那須得多少銀子?”
忠順王陳西寧沉吟道,“既然是代替天子勞軍,必然是登萊軍所有士卒,人人有份,以每人二兩銀子計算,按照登萊軍現如今的規模,那也得三四萬兩銀子,再加上各級武官賞賜翻倍,怕是得有五萬兩銀子,才能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五萬兩銀子,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德正帝陳安寧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拿出這筆錢來。
要不然,登萊軍隻知道有鬆江伯周進,不知道有他德正帝陳安寧,豈不是變成了一支私軍嗎?
山海關總兵吳月先,德正帝對他投鼠忌器,寧南伯左昆山,也漸漸聽調不聽宣,難道他陳安寧作為大周朝皇帝,連鬆江伯周進也要開始拿捏不住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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