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得到了大順軍方麵的保正,且大順軍和清軍開戰在即,一般情況下,大順皇帝李鴻基隻要沒有發瘋,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對鬆江伯周進名下的登萊軍發動突襲。/br但周進還是多了一些心眼。他將部隊分作前後兩路,前麵一路進城駐守,後麵一路出城開溜,反之亦然。/br這樣便能保證,即便大順軍想要對周進不利,頂多也就能重創登萊軍一半兵力,但這樣一來,大順軍就得考慮登萊軍倒向清軍那邊的風險。/br在大順軍諸位高層看來,這種風險還是很大的。/br畢竟登萊軍營中,除了鬆江侯周進是堅定的抗清分子,其親密戰友穆濟倫、西訥布庫等人,本身就是女真人,若是鬆江侯周進死於戰場之上,登萊軍立馬四分五裂,穆濟倫、西訥布庫這些人,未必沒有投靠清軍的可能。/br總之,出於各種考慮,大順軍按照約定,並沒有對鬆江侯周進動手,而是任憑他返回津州海港,經海路重返蓬萊。/br從踏上登萊水師戰船甲板的那一刻開始,周進才算是長籲了一口氣。/br這次北上勤王,變數太多,風險太大,差一點兒就要把他的小命丟在北平城下了。/br但周進又不能不去。除了奉旨勤王這個大義名分之外,永寧公主張詩韻這一房妻妾兒女,以及周大福這位便宜父親,都在北平城中,周進若是不前來接應,導致便宜父母和妻妾兒女都落到了大順軍高層手中,那就未免有些不美了。/br周大福作為鄉下土財還好說,大不了將家中資財,全部獻給大順,以求免於一死。/br但張詩韻、薛寶釵二人,都有著絕世顏值,若是被大順軍高級將領們看中,怕是很難保住清白之身啊。/br現在,便宜父親周大福已經接回來了,張詩韻、薛寶釵及兩兒一女也都平安回到他身邊,周進以後便不會再有這般危中求生的冒險舉動了。/br周進分配給陳也俊一部分兵力,讓他駐守津州海港,保證鬆江侯府一係在津州府境內有一處立足之地。/br而且,此處海運方便,無論是海貿交易,還是接引流民,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周進當然不會輕易撤離此處了。/br話說回來,他乃是大周朝廷所命令的北直隸行省總督,有德正帝陳安寧頒發給他的聖旨為證。/br雖然大周已經亡國了,但周進作為總督的威望還在,他在此處控製一個據點,不要說其他人了,即便是大順軍方麵,也對此無話可說。/br當然,為了避免激怒大順軍,周進也不會在短時間內得寸進尺,將其觸角延伸到北直隸行省全境,這個需要等到大順軍吃了敗仗以後再說。/br如今,他隻需要在齊魯、登萊二處猥瑣發育,坐看大順和清軍打得你死我活。/br在這期間,他整頓軍備,擴充兵馬,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br船隊啟航之後,張詩韻和薛寶釵二人感到非常興奮。這幾日白天時,考慮到人多耳雜,她們尚不敢在周進麵前賣弄風情,可是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她們卻一個比一個瘋狂,讓周進很有些招架不住。/br又大又圓的肉包子雖好,但吃多了也容易發膩啊。/br好在這次隨同永寧公主府逃出北平的人家,還包括馮紫英家人、陳也俊家人和衛若蘭家人。/br馮紫英家人和陳也俊家人倒也罷了,都是長輩,往來不便。而且他們和周大福一樣,都因為家產散失大半而鬱鬱寡歡,沒有什麼聊天的興頭。/br但衛若蘭的妻子史湘雲,和周進房中姨娘薛寶釵有舊,二人經常相互串門,倒是給張詩韻、薛寶釵二人苦悶的旅途中,增添了許多歡聲笑語,也減少了她們倆滋擾周進的機會。/br而且,從津州到蓬萊,距離倒不是很遠。/br周進屈指一算,隻需要再忍耐一二日,便可以到達蓬萊水城了。/br周進打算上岸以後,先不回到登萊巡撫衙門,而是直接住到登萊水師營中,省得家中那些貌美婦人,相繼糾纏上來,讓他的腰子都快要不堪重負了。/br這一天,周進和穆濟倫、衛若蘭、陸秀峰、陸重陽等人,商討天下大勢,卻聽到下麵有人彙報說,“侯爺,不好了,附近海麵突然出現了許多屍首。”/br“還有這種事?”周進大吃一驚道。/br這次北上勤王,登萊軍主力儘出,僅讓張安世、馮紫英各領數千人,負責齊魯、登萊二處防務和治安,說實話,這點兵力對於張、馮二人來說,有些捉襟見肘。/br若是沒有外人來攻,倒也沒什麼。可要是清軍跨海而來,那就問題大了啊。/br但下麵水手的彙報,卻讓周進的心猛地一沉。/br水手說,海上這些屍首,既有登萊士卒,又有清軍士兵,怕是經曆了一番激戰啊。/br“快快快,速度趕往蓬萊。”周進頗為焦急地說道。/br蓬萊可是鬆江侯府一係的總部基地,除開周進諸位妻妾子女都在蓬萊之外,還建設有蓬萊兵工廠、蓬萊紡織廠、蓬萊鋼鐵廠等,要是這些都落入清軍手中,後續事態會如何演變,周進簡直不敢往下想。/br距離蓬萊水城十餘裡開外,周進便聽到了從那裡傳來的隆隆炮聲。這讓周進、穆濟倫、陸秀峰、陸重陽等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生怕蓬萊水城堅守不住,讓鬆江侯府一係丟掉了根本。/br也許是吉人自有天相,登萊水師艦隊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清軍水師向蓬萊水城發起總攻前,抵達了戰鬥現場。/br清軍水師將領劉五哥,原是大周皮島守將,受鬆江侯周進節製。/br這次大順軍進攻北平,山海關守將吳月先被迫南下勤王,屯兵密雲,導致大周在長城沿線的兵力普遍不足,再無反攻關外的可能。/br黃太吉便趁此機會,東征皮島,試圖解決清軍南下的後顧之憂。/br劉五哥剛開始還積極防守,可是等他聽說,大順軍已經殺入北平城中,太上皇、德正帝和忠順王等大周皇室重要成員,都先後殞命之後,劉五哥便再也沒有了向大周儘忠的念頭。/br清軍隔海相望,鎮撫並用,一手蘿卜,一手大棒,由不得劉五哥不投降。/br黃太吉收伏皮島守軍之後,便以此為基礎,新建了清軍水師,以自己的兒子、穆親王曹格為水師提督,劉五哥為水師總兵,授三等輕車都尉頭銜。/br對於自己頭上,還有著穆親王曹格這樣一位頂頭上司,劉五哥毫無意見。他深知,黃太吉這麼做,是想在他身上打上穆親王曹格一係的標簽。/br穆親王曹格乃黃太吉長子,是大清國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室成員。對於這個標簽,劉五哥求之不得,連帶著他在穆親王曹格麵前,更是搖尾乞憐,做出了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br不過,光表態支持沒用,劉五哥還得爭取立下一些軍功,才有資格獲得進一步提拔。/br因此,劉五哥便建議出動清軍水師,跨海出擊,南征蓬萊。/br對於劉五哥的主動請命,黃太吉和曹格父子倆,都不好貿然拒絕。/br一來,人家主動求戰,誠意滿滿,不能輕易打壓他的積極主動性不是?/br二來,據哨探回報,登萊軍主力及鬆江侯周進本人,都在北平城下,他和大順軍方麵相互猜忌,很難速度脫離接觸,這就讓蓬萊海港的防守變得極其空虛起來。/br在這種情況下,清軍水師突襲蓬萊,有著很大的得手機會。/br即便不能長久占據蓬萊水城,但隻要能將蓬萊兵工廠、蓬萊鋼鐵廠的工匠們俘虜到清國境內,這便是大功一件。/br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麵前,黃太吉動心了,曹格也動心了。/br曹格不善海戰,也擔心自己若在船上,會讓劉五哥這個總兵指揮作戰時,畏畏縮縮,放不開手腳。/br這次他便沒有隨同出征,但他也向劉五哥保證,隻能能夠攻占蓬萊,便給劉五哥記上首功,事後必然保舉其加官進爵,還可以考慮將宮裡某位格格,許配給劉五哥為妻。/br劉五哥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發誓一定要奪下蓬萊,作為他降清的投名狀。/br可惜蓬萊水城防備森嚴,他一擊不能得手,第二次發動進攻時,又遇到了前來救援的雞籠港保安隊水營。/br那些傳說中的西方蓋倫船,雞籠港保安隊水營便有好幾艘,每艘配備有數十門大小火炮,一時間打得劉五哥手下這支清軍水師節節敗退。/br但劉五哥畢竟還是占了人多勢眾的優勢。皮島守軍原本就擁有大小船隻上百艘,投降清軍以後,又從穆親王那裡得到了大力支持,將清軍在覺華島上繳獲的數十艘大船,都轉交到了劉五哥手裡。/br清軍水師在海麵上散開成戰鬥陣型,可謂浩浩湯湯,一望無涯。一時間萬炮齊發,對於雞籠港保安隊水營,造成了很大殺傷。/br鬆江侯周進身邊親信方昆,也因此受到重傷,不得不將指揮權交給雞籠港保安隊領隊張詩卿。但這個時候,雞籠港保安隊水營傷亡殆儘,僅剩下不到十條船隻,倉皇退出戰場。/br劉五哥因此信心大振,他僅讓清軍水師休整了一天,便迫不及待地向蓬萊水城發起了最後攻擊。/br在蓬萊水城附近那片波譎雲詭的海域上,一場關乎命運的激戰如風暴般驟然而至。/br清軍水師恰似洶湧澎湃的狂潮,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蓬萊水城猛撲而來。/br戰鼓之聲如雷霆萬鈞,似要將蒼穹震裂。炮彈好似奪命的流星,帶著尖銳的呼嘯瘋狂砸向蓬萊水城,城牆上的磚石在爆炸中如煙花般四散飛濺。/br然而,守軍們毫無懼色,他們眼神堅定,迅速調整火炮角度,以雷霆之威予以堅決回擊。/br瞬間,火光如絢麗的煙花綻放,硝煙似滾滾烏雲彌漫開來,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震得顫抖。/br若是在正常情況下,清軍水師遲早都能將蓬萊水城攻下,畢竟城內隻有兩千士卒,火力也不占優。/br負責守城的萊州府同知馮紫英,都已經在考慮必要時,安排鬆江侯府諸位婦人及七品以上官員家小,轉移到雞籠港水營戰船上去。/br雞籠港水營雖然打不過清軍水師,但是在速度上還是具備一定優勢,隻要能將鬆江侯周進家人嗬護好,其它事情都好商量。/br幸好在這個危急關頭,登萊水師提前趕到了。/br馮紫英通過千裡鏡,看見登萊水師的戰艦在海麵上乘風破浪,宛如鋼鐵鑄就的雄偉長城。/br當清軍戰船逼近時,登萊水師的將士們個個目光如炬,他們熟練地操縱著火炮,向敵軍發出如暴風驟雨般的猛烈開火。/br炮彈在清軍船隊中轟然炸開,火光衝天而起,碎片如狂舞的蝴蝶四處紛飛。/br有的清軍士兵在爆炸的強大氣浪衝擊下,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狠狠掀翻到海裡。/br海麵上,戰船相互猛烈碰撞,發出沉悶而震撼的聲響,雙方士兵在劇烈搖晃的甲板上展開了驚心動魄的白刃戰。刀光如雪,劍影似電,喊殺聲如洶湧的浪潮,震天動地。/br蓬萊守軍與登萊水師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城牆上的守軍時刻緊盯著海麵局勢,一旦發現清軍的薄弱之處,便立即通過旗語向水師傳遞信息。/br而登萊水師則根據守軍的指示,靈活地調整戰術。/br他們時而如閃電般快速穿插,將清軍船隊分割得七零八落,讓清軍陷入混亂不堪的境地;時而集中火力,如萬箭齊發般猛攻敵軍旗艦。/br旗艦上的清軍水師將領劉五哥驚慌失措,拚命地指揮士兵抵抗,但在登萊水師那如烈火般的猛烈攻擊下,漸漸難以支撐,如同風中殘燭。/br戰鬥進入到白熱化階段,海麵上硝煙滾滾如濃墨重彩的畫卷。血水染紅了海水,仿佛給大海披上了一件暗紅色的戰袍。殘破的戰船在海浪中無助地搖曳,如同被戰爭之神遺棄的殘骸。/br但登萊水師和蓬萊守軍沒有絲毫退縮之意。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驅除韃虜,保衛家園。/br在雙方的齊心協力下,清軍水師逐漸陷入絕望的混亂。一艘艘清軍戰船被無情地擊沉,士兵們絕望地落水掙紮,如同在死亡之海中苦苦掙紮的螻蟻。/br最終,這支來勢洶洶的清軍水師被基本殲滅,僅剩下少數幾艘船隻,護送著總兵劉五哥逃離此處。/br當勝利的歡呼聲響徹天際,登萊水師的將士們和蓬萊守軍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疲憊卻無比自豪的笑容。/br惟有周進滿臉愁苦,他發現自己好像中計了。/br大順皇帝李鴻基放他平安返回蓬萊,怕也是抱有讓他和黃太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吧。/br李鴻基這廝,看來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