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特使韓厲前往北平遊說,雖然沒能將史鼎、史道鄰叔侄倆拉攏過來,但至少能保證這二人,不為周進所用,便不能算是無功而返。
真正讓韓厲感到煩躁的是,他好像被人盯上了。
韓厲踏出順天府衙,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他卻隻覺後背發涼,那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如芒在背。
他深知自己陷入了險地,當下最要緊的便是儘快離開北平城,回到金陵。
北平城中暗流湧動,各方勢力交錯縱橫,他不敢有絲毫大意,遂尋了一處偏僻的居所潛伏起來,每日隻在夜深人靜時外出探聽消息,謀劃南歸之路。
幾日後,韓厲一行人跟隨某個商隊,他還特意將自己喬裝成一名送貨的車夫,身著粗布麻衣,臉上抹了些塵土,混在往來的人群中,倒也不引人注目。
他趕著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緩緩向著通州張家灣行去。
張家灣乃是順天府境內的重要港口,商船往來頻繁,他心想,在此處雇船南下,應是最為便捷之事,況且順天府在史道鄰治下,與周進一係素有嫌隙,對方勢力想必難以滲透至此。
馬車顛簸前行,韓厲的思緒卻飄回了近日發生的種種。
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他雖與周進有舊,同年進士之誼,但因周進的政治主張,與東林黨人的利益不相符合,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對立,韓厲也很難脫離自身的階級屬性,和周進一係媾和。
雖然說,周進頗有君子之風,不會對他行使那般下作手段。但周進身邊心腹謝希平,執掌軍情處,那一夥人心狠手辣,可不是什麼善茬,必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若不是韓厲平日裡行事謹慎,提前察覺危險,恐怕此刻早已身陷囹圄。
此次從北平城中出逃,韓厲身邊隻帶了十餘名親信,皆是武藝高強且忠心耿耿之人,但麵對周進一係的追捕,他們也隻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行至張家灣附近,韓厲勒住韁繩,他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隻見港口人來人往,商船林立,一片繁忙景象。
他心中稍安,跳下馬車,將貨物卸在一旁的貨棧,便朝著碼頭走去,打算尋找一艘合適的船隻。
然而,他剛一靠近碼頭,便察覺到一絲異樣。那些原本忙碌的碼頭工人,有幾人眼神閃爍,不時地朝他這邊張望,手中的動作也變得遲緩起來。
韓厲心中一緊,多年的從政經驗告訴他,危險即將來臨。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想要離開碼頭,卻發現身後的退路已被幾個彪形大漢堵住。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攔住我的去路?”韓厲沉聲道。
“難道周進一係,居然把手伸進了順天府境內?當初他曾公開承諾,不乾涉順天府境內的所有政務,都隻是一句空話嗎?”韓厲反問道。
為首的一個大漢冷笑一聲:“韓大人,彆來無恙啊。你可彆搞錯了,我們是安清堂的人,與政務有個毛關係?奉我們堂主的命令,在此等候大人多時了。”
韓厲心中一驚,他沒想到周進心腹謝希平所執掌的軍情處,竟已借安清堂之名,在張家灣布下天羅地網。
這安清堂表麵上是個普通的江湖幫派,實則早已淪為周進一係的爪牙,專門替他們暗中行事。
“哼,周進這廝好大的手筆,連這張家灣都不放過。”韓厲冷哼道。
“韓大人,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是乖乖跟我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大漢說著,便揮了揮手,身後的眾人一擁而上,朝著韓厲撲來。
韓厲身形一閃,側身避開一人的攻擊,同時飛起一腳,踢倒了身旁的一個敵人。他的親信們也紛紛拔刀,與安清堂的人混戰在一起。一時間,碼頭刀光劍影,喊殺聲四起。
韓厲乃文官出身,本來就武藝一般,而安清堂此次出動的人,又皆是高手,且人數眾多。
一番激鬥下來,他的親信們死傷慘重,隻剩下寥寥數人仍在苦苦支撐。
韓厲見勢不妙,且戰且退,帶著剩餘的人逃離了碼頭。
他們在張家灣的小巷中穿梭,身後安清堂的人緊追不舍。
韓厲深知,若不能擺脫這些追兵,今日恐要命喪於此。
他們一路狂奔,來到了一處廢棄的宅院。
韓厲決定在此暫作喘息,他讓受傷的親信們躲在屋內,自己則守在門口,警惕地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大人,如今該如何是好?張家灣已被敵人掌控,我們根本無法雇船南下。”一名親信滿臉憂慮地問道。
韓厲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道:“事到如今,隻能另尋他法。我在津州海港有一位故交,此人信得過,我們且轉到津州,從海路經由鬆江中轉,最後抵達金陵,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眾人點頭,他們稍作休整後,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張家灣,朝著津州海港的方向奔去。
津州海港距離張家灣並不近,韓厲一行人日夜兼程,不敢有絲毫懈怠。
一路上,他們風餐露宿,避開了周進一係的多處關卡和眼線。終於,在曆經艱辛後,他們抵達了津州海港。
韓厲來到故交的住所,見到老友,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
他向老友說明了自己的遭遇,老友二話不說,當即安排船隻,幫助韓厲一行人從海路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