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在床上緩了好長一陣子。
命格被奪,她狀態極其不好,剛回過神來的前一炷香都是迷迷糊糊的,見誰都喊兒子。
喊了無為山人三聲,喊了無根兩聲,喊了彩衣一聲,喊了無慧七聲。
看到左辰時,便是恩人恩人的叫個不停。
直到一炷香之後,她腦子才終於緩和過來。
見著無慧穿著道袍跪在自己身邊,李夫人眼角也止不住的向下流淚。
“孩兒啊,這些年可苦了你了,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李夫人用手摸著無慧的鬢角,語氣中帶著感慨,也帶著難掩的悲傷。
無為山人眼看這一幕,一雙老眼當中也冒出了些許渾濁的淚珠。
“大妹子,你醒過來就好。過去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可千萬不要再去那混賬地方。莫要再賭啊。”
無為山人語重心長。
可誰知當他說出這句話之後,李夫人卻連連歎息:
“大哥,你誤會我了,我當時其實根本就沒賭。”
“啊?”疑惑爬滿了無為山人的腦子。
“趙老三當時跟我說有個好營生,就帶著我去了那地方,等我到了之後,我就發現那其實是個賭坊,直接就想拔腿往外跑。可忽然麵前出來一個不好好穿衣服的男人,朝著我吹了一口氣,再之後的事情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
無為山人本以為是當時李夫人深陷賭局當中,花了三天時間把剩餘的家產全都敗乾淨了,卻沒想到在李夫人的視角當中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五迷三道術,這是乞兒幫采生折割常用的手段,配上點特殊的藥物,隻需吹一口氣就能讓人迷了心智。”
彩衣旁邊小聲開口:
“我小時候差點吃過這招,當時老頭來把我捎回去了。”
左辰邊聽著,眼神邊變冷。
他之前也以為是這李夫人自作自受,但現在看來,應當是把浪蕩戶看中了李夫人這天生的大富大貴賭神命,使了法子把她命格調出來。
果然,這類勾當到最後終歸都會化成強盜。
無為山人聽了這話真是牙根都氣的癢,當即就恨不得抽出柴房的柴刀再回東水城找那人拚命。
左辰卻給他攔下了。
“事情都過去了,伱就帶著他們好好在這生活,莫要給自己找麻煩。”
無為山人微微愣神。
他總覺得按自己這位道兄的性格不應該說出這種話。
可道兄既然都開口了,他也就隻能悶悶的點了點頭:
“一切依道兄的。”
左辰能看出來無為山人心中不爽利,卻也隻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行不義必自斃,說不定今天晚上他就讓雷劈死了呢。”
無為山人總感覺左辰話裡有話。
……
浪蕩戶在賭坊當中左右踱步,不斷用食指繞著自己發梢,纏了一圈又一圈。
他眼神陰沉,心思煩亂,滿腦子都是今兒那道士的臉。
自打開了這博戲坊之後,他在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走在街道上哪個不得高看他一眼?
結果今兒個卻遭了暗算,差點把底褲都賠出去!
這口氣他實在是不太好咽下!
但奈何那小道士身份實在是太高了,高到的他仰著頭踮著腳往上看都看不清楚,彆說是報複了,就算是往人家跟前湊合,他也不敢啊!
思來想去,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覺得這東水城自己是待不下去了。
得回京都那邊,尋自己幾個老朋友,再重新搞一搞,東山再起。
想到這裡,浪蕩戶便直接急匆匆走到了博戲坊三樓。
在三樓儘頭拐角處,浪蕩戶折門而進。
這裡是一個書房,也是整個博戲坊管錢的地方,平常隻有賬房和浪蕩戶會來這。
走到書房最深處,手放在書桌上放著的一遝竹簡,用力一扭。
整個書架向著旁側移開,露出了裡麵的幽深長廊。
浪蕩戶快速朝著長廊當中走去,很快就到了一處小密室內。
這是一戶小房,和博戲坊小樓隔了一條街,本應是個人住家,但是被浪蕩戶買下來了之後,做了一定改裝。
現如今成了外麵進不來,唯有有裡麵能進的密室。
而這密室當中則擺了幾個架子,每個架子上都放著金銀細軟,有些已經被加工成了首飾的翡翠玉雕。
這些都是浪蕩戶最後的家產。
飛速把這些東西全都放到了小包裡,又拿了一疊銀票揣到懷中。
又思考片刻,打開那個小匣子,從裡麵取出來了六個晶瑩剔透的骰子。
這些都是他這些年來攢下的命格,每種各有不同,有能讓對手倒黴的,也有能讓自己命犯桃花的。
大部分命格持有者已經死去,隻剩下一個骰子在他手中。
這也是寶貝。
便把它們儘數揣在懷裡。
浪蕩戶在院子當中尋了一根小棍,將包裹掛上。
他將自己這身獸皮脫下,又打理了打理衣服,眨眼之間竟變成了一個帶著大包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