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司馬良希望左辰他們去賭村,路上湯老便出現了。
遇到那人犬孩子的時候,湯老也不止一次說過,這方子萬分狠辣,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解決,恐怕就是為了在那裡拖住自己。
他雇傭殺手過來,卻又自己親自動手殺了個賊。
直到最後,湯老離開之後,那花麵郎君才在前麵備著,盛裝登場。
可彩衣實在想不明白,湯老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
可能是擔心自己受傷?又可能是不想讓自己瞧見他那滿是血和屍體的過去?
就像是要把所有好的全都留給自己,又要把所有壞的全都分離出來,在彩衣麵前演一場名為人生的大戲。
“老頭他剛才說,他殺了很多人,乞兒幫是他殺的,那孩子是他害的。我當時看他用觀炁術看他渾身上下皆是濁氣,本以為是過往辦的錯事,卻沒想到現如今他的手中也沾了那麼多的鮮血。我本該說一句:斬了那妖邪,可……”
彩衣的聲音當中終於帶上了哽咽:
“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我沒有父母,老頭把我養這麼大,我的命幾乎都是他給的。他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應該這樣。他是個好人啊!”
她聲音打著顫,帶著哭腔,眼眶裡麵打轉的眼淚最終還是決堤而出,順著麵龐流了出來。
把頭埋在雙膝當中,就這樣默默流著眼淚,過了許久,才終於抬起頭來,眸中帶著些無神。
“那你打算怎麼做?”左辰問道。
“我……”
彩衣陷入了沉默。
該怎麼做?
同他老死不相往來?對他辦的那些凶事視而不見?
從徐州走過時,彩衣已經看了那麼滿州的惡事,害人凶人者無數。
那裡的惡賊若是擺在她麵前,她不會有任何猶豫,直接便會將其斬殺。
那這個人換成湯乞呢?
她輕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些決心。
“……我得去見見他。至少我得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想做什麼,為何非要這樣。
“我平底最煩這老頭含含糊糊,不講實話,現在他也這般,我決不能這麼忍著。
“他既然想要演戲,想要當這麼個師兄,我就陪著他演。當年明明馬上就要做成了這大戲台,卻半道而終,我也沒來得及同他演這麼一場對手戲,這次正好!
“他說不定隻是在說謊,說不定我真的有個師兄,是師兄逼他這麼做的。好好談談,一切還都能解決。
“如果那老頭真的無可救藥,我……我會……我會動手,親自為他送終。”
彩衣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來了這句話,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又坐了一會,彩衣終於起了身,對著左辰深深鞠了一躬。
“道長,這次希望您不要出手,我想自己解決一切。這是我命裡的劫,必須由我自己來渡。”
左辰點頭。
“要去那個村子嗎?”
“自是要去。”
“什麼時候走?”
彩衣看了眼天色。
已經月亮已半垂在了空中,夜色還不算太濃。
“現在就走。”
用手摸了把臉,擦掉了眼角的淚。
……
順著主路朝著平原當中走一段路,不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某個破敗村子的點點影子。
那村子不算小,在司馬良給的地圖上有標記,卻沒寫這裡是怎麼荒廢的。
或者是太過靠近大密林,被其中的妖邪閒雜鬨的人心惶惶,最終散夥去了其他村子。也可能是單純的這裡不好生活,便離開了此處,尋找更適合謀生活的地方。
村莊早已廢棄,此地早無人煙,可當彩衣踏在那條早已生滿了雜草小徑上時,眼前的村子卻是熱鬨非凡。
鑼鼓聲、嗩呐聲,咿咿呀呀唱起來了的人聲大戲,自村外都能聽到一清二楚:
“人生苦多,歡樂難求,如此長戲獨自唱,寂寞難耐。
“還需向我麵龐塗厚妝,藏住真心,才能唱得儘興衰夢幻,彈得儘悲傷感歎,耍得自在!”
回頭看了眼在村外不遠處守著的左辰,彩衣走進了著廢村當中。
村裡已經空無一人,卻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走到最深處,終於看到中間位置搭了一個碩大的台子,空空蕩蕩,唯有兩扇大門,左右立著。
一扇寫著出將,一扇寫著入相。
重新畫好了花麵的郎君在忽得從出將大門中背身走出,來到舞台中央,擺了個架勢。
隨後,便是揮著袖子,似如跳舞一般的回首,看向了彩衣。
這時,彩衣才清楚的看到他那蒼老的麵孔,和發白的鬢角。
他半張臉是花麵郎君,滿目笑容,半張臉是湯乞,溫和慈祥。
他也看到了彩衣,滿意的笑了起來:
“彩衣,上台,唱戲。”
人生漫漫,唱大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