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一村人千恩萬謝中,一行繼續順路前進,向尚寶城方向走。
行在路上,胡文卻還是在想剛才的事情,滿腦子漿糊,念頭不怎麼清晰。
又瞧見左辰正對著手心倒蹬些東西,便是問了句:
“道長,剛才村子裡的事情,你怎麼看?”
“你是指那叫董倀的書生前後話語矛盾吧。”
“確實。”胡文點了點頭:“雖說人都已經死了,查明真相似乎沒什麼大用,可我念頭淤堵在心裡,實在是不暢快。道長,您本事高,您能看出什麼異樣嗎?”
“你把手探過來。”
左辰並沒有直接回答胡文的話,而是翻手將一個被花瓣包裹住的泥團子拿了出來。
胡文略有不解,但還是控製了馬的速度,讓這匹馬和驢爺並肩走,隨後伸出手,在左辰眼神的示意之下,觸碰了泥丸子。
當他手指碰到泥丸子的一瞬間,胡文隻覺得心頭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情緒。
他記憶當中所有的惡意、負麵、和那些肮臟的念想一股腦的湧了出來,幾乎在眨眼之間就充滿了他的腦袋。
他想到了小時候自己玩鬨,打碎了叔父的花瓶,叔父大發雷霆,將他狠狠打了一頓,隨後扔到禁閉室裡,硬關三天,餓了半死。
他想到幽州有些大城被京都官僚根治,魚肉百姓,可他們卻又全無辦法,隻能任由其作威作福。
他也想到了前線士兵在麵臨那惡水載物之時,臉色慘白,嚇得抱頭鼠竄,丟盔卸甲,簡直一群沒骨氣的窩囊廢,理應處死!
這些負麵情緒宛若浪潮一樣,衝刷著他那根名為理智的堤壩,而在這些情緒馬上就要決堤之時,一股清風迎麵而來,讓他滿心都開滿了花。
觸電一樣的收回了手。
胡文滿目驚駭,大口喘著粗氣,臉被嚇得慘白。
“這……這是什麼?”
“這便是苦海。”左辰道:“你感覺怎麼樣?”
“非常不好。”胡文老老實實的道:“他把我人生當中那些業障都放大了,明明隻是一些小事,卻好像被添油加醋,壞人道心。”
當初他打破花瓶時,確實被關到了禁閉室裡,但在禁閉室裡也是每天飯菜不斷,甚至第三日出來之後,叔父還親自同他道歉,說是自己當時太過衝動,不該那麼凶他。
京都來的官僚也並非每個都滿心惡意,有一些還是在認真務實的乾活做事,算得上是清官好官。
最後便是那被嚇得逃跑的士兵。
當時隻有一個新兵,在看到駭人怪物之時嚇得丟了魂,轉身就想跑。
但那士兵最後還是戰死在了對抗惡物的一線。
傷口在正麵。
“這裡封著的就是苦海,也是讓董倀變成那樣的罪魁禍首。”左辰道。
聽了左辰這話,胡文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些了然。
心中已經大概有了些猜想。
“也許事情真如董倀所說,他那父母並未走上正途,仍舊層層壓榨他,最終把他逼成了這般模樣,又或者剛才的老人在撒謊,整個村子都逼他成魔。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苦海的惡意,將他腦中那些好念頭儘數消磨,隻留下來個瘋子,燒了自己念想裡的所有人。”
左辰翻手將泥丸收了起來:“但現在人都死了,甚至連三魂七魄都散掉了,具體是哪一種,誰也不清楚。”
“……不過我倒是明確了一點。”
“嗯?”
“若是沒有那所謂的佛陀,那村子裡的事情也不會鬨成這般。”
胡文說到這裡時,麵色稍稍有些陰沉:
“有人在主動用苦海亂世。”
“我估計那和尚是小歡喜裡的左長擎笑麵佛,”旁側的彩衣忽然開口道:“小歡喜和勿相忘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可能會專門去鬨災。”
“可他們是圖個什麼啊?”朱老八撓頭:“讓苦海滅世成功?這不有毛病吧?整個中洲若是都被吞噬了,他們上哪活著去?”
“誰知道呢?”彩衣也想不明白。
倒是左辰,聽到朱老八的話之後,陷入了幾秒沉思中:
“見了這滴苦海後,我倒是有個猜想。說不準能解釋他們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