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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老師不再強製寫日記交作業,月島螢就再也沒寫過日記。
因為他忽然有一天意識到,日記裡全是謊話——他知道這種東西隻要寫出來就一定會有讀者,寫的時候沒有人不會下意識美化自己。
所以日記本身就是一種謊話。
跟日記差不多的存在還有人類的記憶。
誰又敢說他的記憶全部都是真實的,沒有一點臆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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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剛剛大學畢業,卻沒有辦法回應初戀的采訪,是因為月島螢確實有些記不清。
明明還記得五六歲還會有公園裡的老奶奶給他吃橘子,但就是忘記了那個人最後的結局。
給及川徹撥過電話去幾分鐘內急救車來了一趟,之後比他大上兩三歲,之前感覺笑眯眯又有點惡趣味的池麵及川徹冷著一張臉,將她藏在公寓裡的煙煙酒酒搜了個頂兒朝天。
他知道這事兒都是因為對方也來問過他,那天下著雨,他告訴他,她可能要轉院去東京接受手術。
關於她父母的故事終於在半個月後續上了全部。
“去年夏天阿晴跟伯母遇到了很嚴重的車禍,伯母搶救無效當場去世,她住了三個月的院才勉強坐著輪椅行走。雖然人看起來沒事,但當時有一塊鐵片穿進了心肺附近的肉裡,因為貼近心臟,身體又很弱,不具備手術條件,醫生就說等她成年後再看看能不能手術。明明隻要她不吹小號,不吸煙蹦蹦跳跳活到18歲……卻”,跟她相似的男生頓了頓,壓住了情緒,紅著眼嘶啞道:“總之阿晴要去東京住院接受治療,伯父已經把人接走了。她後來醒著的時候讓我跟你說不要擔心。”
高一暑假結束,進入第二個學期,班主任宣布了女生轉學去東京的消息。她的桌子被放在教室的最後一排,跟她要好的同學在上麵放上了白色的花。月島螢也放了白色的玫瑰,跟其他的白花格格不入。
玫瑰是一種喜歡陽光的植物,總在雨季之後才開的最為嬌豔,哪怕隻是顏色最寡淡的白色玫瑰也開出了像電影中在墓前祭奠美人的姿態。
時間過得飛快,高中一年級的春高他們贏了及川徹所在的青葉城西,成功進入全國。他被及川徹一起邀請去他的畢業典禮,他去了,但他提起她,及川徹卻說“有這麼個人嗎?叫什麼……你忘了?哈哈哈,好奇怪……算了,我聽說你參加青訓……”
說起來,他跟及川前輩是熟到可以參加對方畢業典禮的關係嗎?還把紐扣給他……他可是男的!男的!
月島螢也琢磨不清是不是有這麼個人。
他去翻找照片、作業,但一無所獲,好像高中三年就像是一場夢。不過他還是一步一步地走著自己的人生,高中畢業後考上了本地不錯的大學,排球也在繼續打而且打的還不賴,大學畢業後在本地博物館就職……他也會去東京,有時候是打比賽,有時候隻是單純地觀光。
比起他的家鄉,東京是個人擠著人的現代化大都市,這裡生活節奏很快,禮貌跟教養讓東京人能夠微笑待人,但從每個毛孔裡都流出了精致的冷漠。也許在這裡的人都不能算是人,隻是巨大的印鈔機中的一個零件,或是成為紙幣原料的消耗品。
不至於說出口,但月島螢不喜歡這裡。
有天晚上他從排球俱樂部的聚會上逃出來,漫步走在步履匆匆的東京人之間,恍惚間想起那個麵容模糊的金發女生。他覺得她也不會喜歡這個城市,但她會更適應這裡。她像是從小在這裡長大,性格上就算溫柔又善良也難免不成為表裡不一的兩麵派。
東京比宮城要暖和,雨季也來的更遲。宮城五月多,東京則在六月。因為是不熟悉的地方,沒看天氣預報,又是晚上,大雨從頭頂上澆下來是月島螢跟個傻子一樣愣了一下才趕忙擰著眉毛衝進附近的公交站。
酒醒了大半,身上也被淋濕了大半,脫下外套之後才發現公交站的另一頭還站這個人在講電話。
“都說了犯人就是那個黑衣服的男人,那麼大的狙怎麼可能檢查不出來,消極怠工就是消極怠工……噫!我不跟你說了!囉嗦!”
黑發女人氣憤地掛掉電話,作勢要把電話摔在地上,但忍了忍還是重新塞進口袋。
月島螢側目,被她抓了個正著。女人回過頭,領子上的金色警署徽章閃閃發光,直接吼他:“看什麼看!”
他又不認識她,能看什麼?
看她滴著水像長了鐵鏽一樣的頭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