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內是華麗而古典的裝潢,掛在牆壁上的是古老的印象派畫作《睡蓮池與日本橋》。
手邊是一杯威士忌。
路明非端起杯子,目光看向了CC1000開的巨大窗外。
樹葉還蒼翠的楓樹林在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中搖曳,飛速的在路明非的視線中倒退。
“S級,你在想什麼?”
“很多很亂,很雜。”咽下嘴裡的威士忌,路明非的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停在過道上的輪椅上的老人,“有種命運的齒輪開始疾馳的感覺。”
“新生輔導向來是一個艱難的工作。”馮·施耐德坐在輪椅上,盯著眸光氤氳,咀嚼不出任何情緒的S級,“我們總要麵對世界觀崩潰的新生,情緒激動的會質疑我們是精神病,比較冷靜的會向我們索要證據,更有甚者會吵著要回家.......你卻有點出乎預料。”
“因為我見過實證了,校長在我麵前點燃了黃金瞳,而昨天......或者說前天晚上,我蹲網吧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見了一些東西,驚醒過來的時候,我在電腦屏幕的倒影裡看到了我自己的眼睛也亮起了金光。”
馮·施耐德目光微凝,視線看向了坐在路明非對麵的楚子航。
楚子航跟自己的導師對上了視線,輕輕的搖了搖頭。
馮·施耐德沉默了片許,才幽幽開口,“這是覺醒的征兆,夢境,不受控的黃金瞳,我們一直以為你已經覺醒了。”
“為什麼?”路明非轉頭看向了馮·施耐德。
“因為你的變化。”馮·施耐德盯著路明非,“你難道沒有自覺麼?”
路明非輕笑著聳了聳肩。
路明非當然有自己改變了的自覺,但那是四洲之地的數極輪回之下帶來的改變,而不是什麼混血種的血脈覺醒帶來的改變。
“血脈的覺醒並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或許S級就是比較特殊一點。”馮·施耐德輕聲感慨,“但學院恐怕得給緊急給你單獨安排一次3E考試了。”
一聽考試兩個字,路明非的眉頭就挑飛了起來,目光看向楚子航,“楚師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校長似乎答應我,我的入學算特招,隻有麵試,沒有筆試環節的。”
“3E考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考試。”正在吃三明治的楚子航代替導師開口解釋,“它是血統評定考試,Extracto&bp;Evaluato&bp;Exam,不是筆試,也不考知識。”
聽到不用筆試,路明非就鬆了口氣。
畢竟有些事兒不行就是不行,你讓他提著鐵杆兵跟一頭龍懟正麵他也不怵,在小西天他也不是沒揍過亢金龍,但如果卡塞爾學院呈上來一張堆滿了函數、方程、幾何的數學試卷,那他撓破了頭也隻能在每一道題目下麵寫個“解”字,然後安詳的閉上眼睛——
他目前隻把高中三年的曆史學了個七八成。
甚至不是複習。
“混血種的血脈在大多數時候都呈隱性,有些混血種甚至終其一生都無法覺醒,隻能渾渾噩噩的當個天賦突出的異常人類。”馮·施耐德盯著路明非,“遠古的時代,混血種的覺醒需要一些野蠻甚至不人道的手段,但隨著科技的進步,古老和蠻荒被摒棄,我們用更精妙的技術來刺激混血種那個的精神,來激發龍血。”
“我不覺得當個天賦突出的人類算渾渾噩噩。”路明非聳了聳肩。
“血之哀。”
“嗯?”
“這是流行在混血種裡的一種說法,混血種與人是不同的,是‘異常’的,一頭狼被生在羊群裡,終其一生這隻狼都要因為自己的利爪和尖牙,與眾不同的聲音而困惑一生,他需要竭力的隱藏自己的異常,放眼望去都是與自身不同的異類,久而久之,狼會逐漸覺察到自己才是異類。”
“對狼來說,這就是血之哀。”施耐德盯著路明非的雙眼,“如果這還不夠渾渾噩噩的話......當這頭狼無法控製自己暴露的異常,被羊群群起攻之,被父母拋棄,被賣給研究機構之類的,這才是更大的悲哀。”
“好吧。”路明非聳了聳肩,“古德裡安教授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童年不幸,同類抱團什麼的。”
“他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馮·施耐德感慨了一句,陷入了沉默。
路明非等了半晌,確認了這位施耐德教授似乎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忍不住催促了一下,“然後呢?”
“什麼?”施耐德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後?然後就是今晚給你安排宿舍,明天辦理入學手續,我會儘快給你安排3E考試,如果一切順利會定在明天下午。”
“路明非想問的大概是古德裡安教授的事兒。”楚子航看著自己有些時候過於嚴肅認真,滿腦子都是正事兒的導師,提醒了一句。
馮·施耐德深深的看了一眼路明非,搖了搖頭,嘶糲的聲音回蕩在列車裡,“你如果想知道,就去問你的導師,而不是問我,我不喜歡把彆人的事兒說給無關人的人聽。”
“我僅能告訴你的,就是古德裡安的一生都不怎麼幸運,他親口跟我說過,他加入卡塞爾學院大概是他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輕鬆的日子。”
“倒是能感覺到您在勸我彆打聽了。”路明非點了點頭,端起威士忌送到嘴邊,“辦宿舍,然後明天辦入學手續,下午考試......之後呢?”
“學院目前還在假期時間,你可以逛逛學院,參與一些社交聚會,為你的大學生活打個基礎。”
“我,我問的不是這些.......”路明非撓了撓頭,語氣有點無奈。
“我說的是龍。”
龍?
施耐德眯了眯眼睛。
“按照昂熱的說法,咱們是個為了屠龍而設立的學院,就彆談什麼瑰麗的學院生活了,什麼時候能整條龍來練練手?”
“......”我該說這位S級是心臟太大,還是單純的不知天高地厚?
短暫無語的馮·施耐德心底輕輕的呼了口氣,目光死死的盯著路明非,告誡他,“屠龍靠的可不是一腔熱血,你最應該做的就是認真學習關於龍的知識,錘煉自己的**和意誌,學習怎麼使用能夠屠龍的武器,你現在最多算是屠龍預備役,而在卡塞爾學院,預備役很多,無數人都在等待著那個機會,你想要得到這個機會,這很好。”
“但這需要競爭,獵物和獵手的身份轉化隻在瞬間,不成熟的預備役,送上屠龍的戰場,是送他們去死。”
“......謔。”路明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倒也不算意外。”
“知道就好。”馮·施耐德看了一眼路明非,推動輪椅的控製杆,“列車到學院還要兩個小時,你們自己交流吧。”
“誒,教授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