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言喃喃自語般的聲音中,孫飛的頭低得很低,仿佛是一直抬不起來。
在一段時間的安靜之後,他突然搶過金言手中的酒瓶,將剩下的酒一咕嘟全喝了下肚。然後他發泄一般地狠狠將酒瓶扔向了停車場,砸在了自己的那輛豪車上,砰的一聲。
豪車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大富豪俱樂部的保安跑了過來,見是他在發酒瘋,馬上畏縮著退了回去。
“是梁副總隊長讓你來的?”孫飛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你們都知道了些什麼?”
“他沒讓我過來,也沒提過你的事。我來找你,純屬路過。”金言說,“多年不見了,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可看的!是的,你是來看我的笑話是吧!”孫飛猛地激動地站了起來,用手指著自己,“你,金水集團的老總,總隊的紅人,東州大隊的監察委員,來看我這個傻逼的笑話是嗎?!”
“你看看我這副樣子!來看看這個肥頭大臉,肌肉耷拉,被酒色之氣從內到外腐蝕的大傻逼是嗎?!”
金言愕然,沒想到他會這麼激動。
“孫大隊長,我不明白。”他說,“你身為雷江大隊的大隊長,可以說掌管著雷江市數萬名異能者世界的秩序。你有權勢,待遇也不差,有尊嚴有地位。梁副總隊長看好你,提拔你,前途一片光明。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跟他們勾結,做那些惡事?”
孫飛喉頭抽動,雙目發紅。
或許是想到了梁銳對他的期待,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片慚愧之色。
“金言,我和你是不一樣的。”終於,他緩緩說道,“你從一開始就走對了路,建立了你的金水集團,一生都不需要為錢發愁,甚至在你財富的運作下可以過任何你想過的生活。偏偏你既經營著金水集團,又供職於天庭組織,還得到了允許。這是非常難得的。”
“可是天庭組織裡的絕大部分的執法士,是不允許在本職工作之外經商的。那是徹徹底底的違規。所以那也注定了我們的工資隻是那規規矩矩的每月雞零狗碎點的幾兩碎銀。這點錢,供房供車、養家糊口都艱難,更彆提什麼實現人生的夙願,過上自己想過的富足生活。”
我的今天,也是靠我的努力,我的貢獻拚來的好不好。金言心想。
“幾年前我父親的重病,耗去了我參加工作以來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一屁股債。那時候的我,過得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一方麵工作耗費了我近乎全部的青春精力,我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執法工作。麵對犯罪的執法士、麵對邪盟,我出生入死,多次身受重傷。可這沒有換來我生活上的改善。硬要有,就是職位升了,工資每個月多了多少錢,一千來塊東華幣。”
“一千來塊東華幣,你知道嗎?加上這一千來塊,我在中隊長任上每月隻有七千多,加上各類其它福利不超過一萬。即使到了大隊長這個位置,也不超過一萬五。一萬五一個月,除了吃、用,房貸,還能剩下多少?你知道嗎,我三十多了,我連婚都不敢結!”
金言搖頭道:“孫大隊長,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生活再困難,也比無數人要好。你把自己說得這麼淒慘,彆的人是不是都不要活了?”
“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一些公司的老板找上門來,說能幫我解決經濟上的困境。”孫飛使勁地搓著臉,“在以往,我對他們是很不感冒的,甚至話都不願意跟他們多說兩句。可是現在,他們的出現,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救命稻草。”
“他們私底下送我錢,確實幫我解決了經濟上的問題。一開始也沒讓我為他們做事,隻是說朋友間的互相幫助。然後幫助了一段時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就一直在找機會回報他們。經濟上的回報我是無能為力的,我所擁有的就是從中隊長到大隊長這段時間內的一些執法上的權力。”
“我當然知道以公權力來幫助他們是違法違規的。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也沒有彆的渠道,如果不回報他們,我的心會一直不安樂的!”
這是什麼狗屁想法。金言心想。
“終於,在我的苦苦懇求下,他們開始索要回報了。先是讓我關照被大隊抓起來的違法犯罪者,為他們降低刑罰甚至減刑。然後就要在我的庇護下,開展一些違法的勾當以謀取暴利他們要的真的很多,很多後來我才認清了他們的嘴臉可是已經趟進了渾水裡,抽不出身來了”
“這才幾年時間,你能想像嗎,我從一個意氣風發、很有理想前途的青年人,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我自己都沒把自己當人看!”
“這次九道灣征地的事,涉及的利益或可達到數億,甚至數十億的巨利。為了弄到這塊地,從商人到市裡的官員都在動腦筋。我,和雷江大隊就充當了這些官商們的打手終於在利欲薰心之下鬨出了人命,可笑我還覺得這沒什麼還以為自己做的事,在雷江市可以一手遮天”
“從來沒有人能夠一手遮天。”金言說道,“哪怕天上有十個太陽,隻怕威脅到百姓生民的利益,射下來也是可以的。之所以剩下一個,不是射不下來,而是百姓需要它的一點光和熱。”
“道理都懂,隻是太遲了。”孫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確實太遲了。”金言說,“龍鐵拳的檄文,還有貪腐必殺名單,肯定不止我們找到的這一處,很快也必將在雷江市,在東明省公布出來,就像他們之前在東州市所做的一樣。屆時,不管如何,你都會受到組織的調查的。”
“身上有屎,那股臭味,是永遠也甩不脫的。”
金言話已經說到位,人也見過了,實在不想再跟這個人再多待一分鐘。他站起身來:“天已經很晚了,我回去了。孫大隊長,你,好自為之。”
走出了大概十幾米,沒有聽到彆的聲響,隻是有人身體倒地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隻見孫飛一頭栽倒在地上。他的喉嚨被劃開了,深長的傷處不斷地向外噴湧著鮮血。
他身體抽搐著,眼睛瞪得大大,沒有半分神采。
他的手裡持著一把短刃。刃上有血。看來就是用它來自我了斷的。
這事鬨的。我隻是借著酒勁,跟你說幾句心裡話而已,怎麼就鬨到要自殺這種地步呢?
我的話語之間有這麼大力量?
金言無語地摸著自己的腦袋。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惑心之術,自己從青涵殘影中獲取的惑心之術。
難道,難道是酒醉情緒激動時無意之中使出了這門術法,擴大了孫飛的情緒?
這,這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