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甚至不局限於古代，甚至商洛“所知的曆史中”甚至延續到了近代。公元1850年，匈牙利產科醫生塞麥爾維斯發表了名為《產褥熱的病原、症狀和預防》的一係列觀點，當時產婦的死亡率在某些醫院高達20%以上，甚至更多。而他認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醫生們不洗手。
他發現產褥熱的高發不分尊卑貴賤，無論上級產房還是下級產房都有存在。原因是無論貴賤，當時所有的醫生都持有“專業的醫生比病人更潔淨”的觀點——這就代表著，哪怕是被稱為“茜茜公主”的奧地利皇後伊麗莎白，為她接生的醫生也未必會洗手。
塞麥爾維斯的觀點在今日看來是完全合理的。可他的觀點一經發布，就遭到了整個醫學界的痛斥，甚至讓他本人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可以想見這是肯定的，甚至不不能單單歸咎於“愚昧”。而是一旦承認，所有醫生都將因自己過去的視為常理的行為而背負巨大的壓力。
而麵前的朱先烯，身為天子——這個頭銜尊貴得不需要加長，隻需要天子二字就夠了。他以至尊之身進入禦膳房都要戴口罩，穿防菌服。這是長久以來讓商洛最震撼的幾個畫麵之一。
雖然僅僅是換了一身衣服而已。如果要排序，大概可以排前三，目前為止最震撼的還是燈塔係統在他麵前把森林王降維的那一幕。
換了衣服的朱先烯已經開始去洗手了——
洗手是必備的步驟。陸槐陽把同樣的防護服遞給商洛，換上之後同樣也帶著他去洗手。
光是洗手台就很有講究。巨大的不鏽鋼洗手台靠牆溜邊，除了有水龍頭、洗手液之外，還有一溜消毒池。
陸槐陽一邊自己洗著，一邊告訴商洛：“先洗手，用洗手液來洗，手心手背手指縫都要搓洗到位。洗完之後把手浸泡到消毒液裡，雙手都要全部覆蓋至少30秒。”
商洛把手伸了進去，商洛把手拿了出來。
手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白。他覺得自己的手這輩子都沒這麼乾淨過。
洗完之後路過除塵的風道，他們這就走進了禦膳房的內部。
不鏽鋼，到處都是不鏽鋼。這裡沒有翻炒的灶台、沒有切墩的菜板，隻有一排排長龍似的不鏽鋼流水線，從一個車間連接到另一個車間。隔著玻璃窗的，最近的就是生產“豬肉”的車間。轟隆隆的除塵風機聲在後頭響著，前麵還有更大更多的機器在轟鳴著。
“我們吃的蹄膀就是在這裡做出來的哦。”噪音有些大，朱先烯貼近了才和他說話，“那邊有個傳送帶，我們剛才在外麵看到的冷鏈運輸車，會把冷鏈運輸的豬肉送過來。都是今天早晨剛剛宰殺過的，然後通過傳送帶送到分解流水線上，分解成96個標準部位。我們吃的蹄髈，是豬的前肘。”
“為什麼是前肘啊？”
“因為後肘的豬皮不好吃。一頭豬在這裡被切下來前肘之後，會和其他96個標準部位一起分開來保存。蹄髈在車間在前麵，往前麵走一點。哦對了，你在你們學校除了吃蹄髈，還吃什麼？”
“薯條？好像薯條挺好吃。”
“薯條在前麵。”
他們在參觀的玻璃步道裡麵走。禦膳房裡麵是生熟分開的，他們這身防塵服要到熟食區才能接觸到食材，其他時候都在玻璃步道裡麵走。
走了一截，朱先烯指著右邊——右邊正有同樣穿著無菌服的光祿寺員工把一筐土豆倒進切絲機裡。每個土豆都被削了皮，而且幾乎都一模一樣大。
“這些薯條會先做成預製的半成品，冷凍之後去除水分，然後用冷鏈運輸車送到你們學校的油鍋裡麵炸。”
“原來我們學校的菜也是這裡的半成品？”
“是的，伱們學校，包括國子監、還有其他不少學校的午餐，都是禦膳房出品的預製菜。因為禦膳房本質上是光祿寺的官署，這裡古來的職責就是在京城裡的各個衙門提供食材，而且主要是負責宰殺和預處理。外頭進豬，這裡出豬肉。做菜反倒是另外的步驟。哦，前麵到了。”
濃鬱的醬香味已經擱著玻璃飄過來了：
“這裡是鹵味車間，除了做半成品的豬肘之外還出品半成品的烤鴨之類。哦，現在是大清早，你看，豬肘已經先鹵進去了，因為豬肘有油脂的風味。”
巨大的不鏽鋼鹵鍋裡翻騰著白汽。這邊在下料，另外還有人從鹵鍋裡麵取樣，分析今日的鹵水成分。
“鹵完豬肘，後麵就是鹵牛肉、鹵鴨、鹵雞爪雞心豬肝豬頭肉。那邊擺著一排排的是素雞之類的豆製品，會在全部鹵完之後最後拿來吸油。”
“怎麼這麼清楚的？”商洛問他。
“因為我小時候很喜歡到這裡來看。這邊的鹵味車間可以進去的哦，我特彆喜歡吃剛剛鹵好的素雞。”
“那我們平時吃的是？”
“這邊做好預製的半成品豬肘之後，會送到冷凍倉庫存放。禦膳房會算好我們吃飯的點，然後把預製菜拿出來解凍，簡單的熱一熱然後澆個紅燒的汁就行了。調味什麼的都是之前調過了，本來就很入味。所以你要吃多少有多少，禦膳房這邊在上班時間可以無限出菜。反正都是預製菜，倉庫裡一排排的都是。”
“.”商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啊~~~】阿波羅尼婭冒了出來，【參觀食物工廠真是幸福的事啊。這裡簡直是創造幸福的工廠。我夢想中的職業，除了駕駛電車之外，就是在做巧克力小餅乾的工廠裡工作。你吃過巧克力小餅乾嗎？在特爾斐的時候也經常有參觀的小孩把餅乾帶給我。雖然我沒有辦法品嘗，但這都是創造幸福的地方啊~】
“嗯”商洛摁住了頭。
“怎麼了？”朱先烯問他，“你餓了嗎？餓了其實可以現吃哦，可以從生產線上拿點鹵味來吃，問題不大。”
“我是在想.我是在一個現代國家裡辦特彆的差事，而且會影響到所有人的生活。這真是難辦啊.”
“那肯定啊，你生活的時代不是現代，難道還能是古代嗎？”
“倒也是。不過禦膳房的樣子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不會以為禦膳房裡麵還在燒灶台吧？又不是民俗風景區。幾萬十幾萬人都吃這一個廚房的菜，當然隻有隻有現代工業的中央廚房冷鏈運輸才能滿足。雖然預製菜的味道確實是單調了一點，但我並不討厭預製菜。哦對了，在禦膳房吃飯其實是要給錢的哈，我會給你的辦公室發一些餐券。額度之內的可以劃賬，額度之外的就沒辦法了。每天吃套餐盒飯是管飽的，但是額外點菜大概不夠，你得自己掏錢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