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娥走進福寧宮,突然兩眼發黑,腳下一軟險些暈過去,幸好身旁侍女扶得及時,這才沒讓她倒地。
“娘娘!”侍女驚叫一聲。
“無礙。”劉娥擺擺手,小聲吩咐一句:“此事不得說與官家。”
她聲音雖不大,連眼神也淡淡的,可侍女卻是一機靈,馬上垂首躬身答應:“是!”
“嗯!”劉娥輕嗯了一聲,深吸口氣,繼續往福寧宮後殿走去。
撩開後殿的珠簾進去,躺在病榻上的趙恒見她來了,臉上一喜,作勢要起身。
劉娥見狀,連忙過去扶住他,擔心道:“官家切莫亂動。”
說著,她接過女侍遞過來的織錦枕頭,塞在趙禎腰後,好讓他靠著。
趙恒半躺著,拉著劉娥的手,微微笑道:“這些日子,隻苦了你,裡裡外外的操勞,難得空閒下來,怎不好好歇著?”
“方才丁謂備了厚禮到我宮裡,我叫人給他退回去了。”劉娥想了想,輕聲道。
果然,趙恒一聽,臉上馬上露出慍怒之色:“這個丁謂,執迷不悟,還在鑽營!”
他話音將落,便是一陣猛力咳嗽。劉娥忙遞上絲絹,趙恒接過,掩嘴止不住的咳。
劉娥一邊伸手在背後為他順氣,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水伺候趙禎喝下。
當趙禎撤下絲絹,準備去喝水時,劉娥接過絲絹,發現上麵一抹殷紅。
她眼眶一下紅了,緊接著小心勸慰道:“官家莫要動怒,你這樣難受,我……我看了實在揪心。”
趙恒搖搖頭,方止住咳嗽,便握住劉娥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來:“娥娘切莫焦慮,我、咳咳、我不咳就是了。”
他雖強忍咳嗽,但這是身體自然反應,不是忍就能忍得住的,時不時的仍不受控製的咳出來。
劉娥心疼得兩眼濕潤,可此時說什麼也沒用,隻能伸手不停的為他順氣。
過了一陣,趙恒終於緩些了,喝了一口水,長籲口氣,虛弱的道:“丁謂欺上瞞下,貪贓枉法,我的確惱他,可我細細思量過了,不能辦他。”
這裡麵的道道,其實不用趙恒多說,劉娥心裡也清楚,當下隻是輕輕撫著趙恒的胸口,替他順氣的同時,聽著他說話。
趙恒雙目無神,看著前方,語氣有些淒然:“他畢竟是跟隨了我……幾十年的臣子,況且我此時病重,誅殺大臣實為不妥。咳咳咳……何況我、我大宋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祖訓、咳咳咳咳、祖訓有不殺大臣之誡。”
他沉思片刻,緩過神來,看向劉娥,歎聲道:“讓他乞骸骨,主動告老吧,也算給他一個體麵的結果。”
劉娥輕輕點頭,溫和的微笑:“官家仁厚。”
……
明月高懸,烏雲半掩,城中一片灰暗,隻有打更的聲音篤篤作響,偶爾或有夜鳥驚飛,或聞幾聲淒厲的貓叫。
丁謂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似乎正做著什麼噩夢,腦袋時而左右閃避,牙關緊咬,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
突然,他驚恐的喊著:“冤枉、冤枉……官家饒命……官家饒命……”
被他的呼喊聲驚醒,一旁丁夫人半撐起上身,揉了揉雙眼,見丁謂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微微一驚,連忙輕輕搖晃著丁謂,呼喚他:“老爺?老爺?”
夢中,烈日下,一個飛眉橫眼,串臉絡腮胡的威猛劊子手,正凶惡的揚起明晃晃的大刀。
隨著一塊血紅色,寫著“斬”字的令牌從遠處飛來,啪的一聲落在眼前地上,劊子手輕喝一聲,手中大刀奮力劈下!
“啊!”丁謂大叫一聲猛然坐起,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丁夫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瑟縮在被子裡,瞬時又微微起身,扯扯丁謂的袖子,試探道:“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