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趙玉芬還是方萍萍,心裡都清楚。
甭管訂婚這事有幾個人知道,隻要有一個人知道,那全縣的人就都知道了。
訂過婚又退婚的女孩子,在小縣上就是會被人背地裡說閒話。
趙玉芬心裡又急又恨,恨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了心竅。
同樣的話,隔壁趙寡婦也在說。
“看玉芬平時那麼精明的性子,在選女婿上不也栽跟頭了。”趙寡婦此時半點沒有之前豔羨方萍萍找了個好對象,盼著自己兒子能沾光的姿態。
瘦巴巴的臉高高抬著,很是得意。
又斜睨了一眼才剛十來歲的小女兒:“我可告訴你,你可不能乾這種送上門的事兒,平白把自己的身價給糟踐了。”
小姑娘也瘦巴巴的,坐在一個矮凳子上,腳下一個大圓盆,裡麵都是她媽和她哥這幾天換下來的臟衣服。
大冬天的,小姑娘的手在井水裡搓著,不一會兒就通紅。
她默不作聲,趙寡婦也渾然不在意,耳朵豎著聽隔壁的動靜。
*
薑琴和黃翠喜都以為,經過這件事,方萍萍估摸著要過幾天才能緩過來。
甚至於,就算是對方就此不來了,兩個人也不覺得奇怪。
這種事對於一個才20歲的小姑娘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尤記得她前兩天還滿臉甜蜜說著要生一對像顧淼和顧焱一樣的雙胞胎呢。
可她們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方萍萍就拎著飯盒過來了。
不能說跟個沒事人一樣,但整體上來說,人還能說能笑,眼眶還有點腫,但半點不影響她給薑琴解釋這麻油豬肝飯的好處,什麼補血排惡露說得頭頭是道。
抱孩子的時候,更是沒有半點因為之前的話,就起了什麼芥蒂的樣子。
她甚至還是照樣說:“等我以後結婚了,要是也能生這麼一對孩子,那才真要高興死了。”
薑琴笑著祝福她:“肯定的,你比我還皮膚白,你以後的孩子肯定也白。”
黃翠喜更加直接:“要想白那還真不能找那周駿,我那天見著這小子了,黢黑,還不夠高,你這找他真是白瞎了,現在才好,這叫及時止損!”
說到最後,黃翠喜咂咂嘴。
她也能四個字四個字說話了,這“及時止損”還是從小孫女這學來的。
她覺得這話很對!
顧淼也很讚同,喝著奶都不忘“嗯嗯”地表明立場。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方萍萍一怔。
她不是不難過,也不是堅強到一晚上就能跟沒事人一樣。
從昨兒個開始,方家就沒人敢再提起周駿這個名字。
她多喝一口水少吃一口飯,家裡人都會立刻敏銳地看過來,然後又掩耳盜鈴似的,飛速移開視線。
就連晚上爹媽歎氣小聲說話,都會因為她一個翻身,而瞬間停止。
方萍萍感覺,自己要是繼續在家待著,就是她自己不瘋,她家裡人也會被拖垮。
今天一大早,她特意趕在家裡人起床之前起來,收拾家裡,做好一鍋麻油豬肝飯。
然後在家人起床後詫異的眼神中,笑容非常自然:“我得去衛生所了。”
甭管心裡做了多少建設,真的走出門,方萍萍還是呼吸一亂。
方家在巷子深處,這會兒出門,方萍萍都能感覺到鄰居家裡窸窸窣窣的議論和異樣的眼神。
方萍萍卻在這樣的眼神中,越走氣息越穩,脊背越直。
她就是要讓這些人都看看,她方萍萍可不會在這件事上跌倒了爬不起來!
相比較家人和鄰居同事們刻意避而不談的態度,反而是薑琴和黃翠喜這樣毫不避諱周駿的存在,並且態度鮮明地站在她這一邊,告訴她,她沒錯。
更讓方萍萍心裡酸軟得一塌糊塗。
她鼻尖一酸,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笑著抬高了下巴驕矜道:“大娘說得對!我當然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