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經過幾輪掃盲和普法,村裡人也都知道現在夫妻倆過不下去是可以離婚的。
但說實話,不說遠的,就說這五星公社幾個生產隊裡,就還真沒出過幾對離婚的。
村裡人紛紛勸:“大丫,這話可不好亂說的啊。”
“是啊大丫,這夫妻倆都過了幾十年了,到老了離婚,你讓你兒子閨女臉往哪放?”
鄧國強始終沒說話,也沒抬腳繼續走,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陳大丫就覺得自己拿捏住了鄧國強,心裡還有些得意。
剛要說話,就聽鄧國強有些沙啞乾澀的聲音響起。
“陳大丫,現在給你選,你要麼跟我走,這車以後就給咱閨女上下班用,要麼你就留下來,我們離婚。”
不同於陳大丫剛才明顯衝動之下說的話。
鄧國強的話一字一句異常清晰,任誰來聽,都能聽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陳大丫跟他生活了半輩子,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他語氣裡的嚴肅。
頓時慌了。
刺溜一下從地上爬起來。
剛要說什麼,就聽得身後吱呀一聲。
楊桂蘭訕笑著從屋裡頭跑出來,頭發還亂糟糟的,言語間滿是熱情:“大姐,姐夫,這是怎麼了?怎麼來了也不喊一聲,這就要走了?怪我怪我,睡著了沒聽到。”
說罷,才好似剛看到鄧國強肩膀上的自行車似的,一下睜大了眼睛。
“大姐夫,你這是要乾什麼?這車不說是給咱慧芳的嫁妝?還是出什麼問題了?怎麼突然又要帶走了?”
這番唱念做打,要不是這裡的人除了陳大丫和鄧國強夫妻倆以外,都早就知道了楊桂蘭和陳會計都在屋裡躲著,還真要被騙過去了。
然而,即便是鄧國強和陳大丫,就算是之前不知道,這會兒也總該明白過來了。
就剛剛那動靜,就是頭豬也該被吵醒了。
退一萬步說,就剛剛鄧國強劈鐵鏈的聲音都沒能吵醒楊桂蘭,這會兒她怎麼又醒了呢?
難不成就一句離婚,比斧頭劈鐵鏈的聲音還吵?
鄧國強是個粗人,但不是沒腦子。
他眼神譏諷地看了眼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滿身狼狽,甚至下巴還滲著血絲的陳大丫。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娘家。
陳大丫臉上有一絲難堪。
卻還是咬牙拉住了楊桂蘭:“向東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誤會?要是誤會,你們就趕緊去派出所把事情給說清楚,把人帶回來啊!”
陳大丫都搞不明白,向東出事了,大弟和弟媳婦光是縮在家裡有什麼用?
難不成向東還能自己回來不成?!
楊桂蘭的表情有些微妙,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擺擺手:“應該沒什麼大事,放心吧。”
含糊應付過去,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自行車上。
對著鄧國強討好地笑:“大姐夫,你累了吧,要不放下來,進屋去喝點水?”
陳大丫都被楊桂蘭的這番表現給迷惑了。
楊桂蘭是向東的親媽,她都不著急,應該就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情吧?頂多就是交一點罰金?
顧大江在一邊看了,都不知道楊桂蘭是真覺得陳向東犯的這事兒不嚴重,還是在故作鎮定。
要是前者,他隻能說,楊桂蘭是真沒救了。
他正想催促陳家人彆拖拖拉拉了,趕緊去派出所呢,眼尾餘光就掃到不遠處三個人影騎著自行車向這邊靠近。
這三個人騎得飛快。
幾乎是顧大江發現他們後不到一兩分鐘,他們的自行車就吱呀一聲停在了陳家院門外。
不等顧大江和村裡人發問,他們就急急開口問:“陳向東的父母在家嗎?”
村裡人齊齊看向屋裡。
手還拉著自行車不放,以防鄧國強一言不合扛著車就跑的楊桂蘭一愣。
這一看,還有啥不知道的。
三人中立馬就有一個人上前,一把拉住了楊桂蘭,就要把她往外拉。
不管心裡多討厭陳家,
顧大江也不能就這麼看著外人把楊桂蘭給拉走了,趕緊帶著村裡人上前,把人給攔下了。
“這位同誌,我是長橋大隊的大隊長,請問一下,你找陳向東爸媽乾什麼?這是要乾什麼去?”
那小同誌一拍腦門,“嗐”了一聲,手底下也沒放開楊桂蘭。
“你們彆誤會,我們是公社民兵隊的,縣派出所剛剛又打了個電話到公社,通知我們把陳向東的爸媽帶去派出所,說是陳向東這次犯的事兒,他爸媽也都參與其中,牽扯還不小呢!”
另外兩個年輕人也都拿出了民兵證,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周圍人一片嘩然。
竟然還出動了民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