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裡。
小二上完菜便退了出去,沈雲澈夾起一塊兒魚肉,仔細挑著刺。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動作不疾不徐,片刻挑好一塊兒魚肉夾在宋菀寧碗裡。
“這是蜀地的請來的廚子,嘗嘗。”
宋菀寧沒有動筷,麵色有些難為情,嘴唇囁嚅幾番,還是開口問道:“雲澈表哥,最近景王府的事……”
“你都聽說了嗎?”
沈雲澈手中動作未停,語調輕緩,“你是指你主動替景王娶平妻的事嗎。”
“那表哥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沈雲澈沉默一瞬。
放下筷子,“你這麼做,必然有你的用意,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儘我之能,護你周全。”
屋內銀珠高照,照亮整個房間,唯獨那張清貴的麵容匿於晦暝,讓她難辨其神色。
宋菀寧夾起魚肉,塞進嘴裡,魚肉滑嫩,卻總覺得有些苦澀,表兄待她那樣好,她怎能……
“雲澈表兄,你待我怎麼這樣好。”
見她神情有些黯然,沈雲澈朝她柔和一笑,“你在我眼裡,永遠都是那個跟在我身後,需要嗬護的小女孩。”
宋菀寧心口仿佛被燙了一下,沈家平輩裡,她跟沈雲澈的關係最好。
八歲之前,她在沈家長大,最愛的便是跟在沈雲澈後麵。
不過後來開放科舉製度,商人也有資格參加,於是沈雲澈便被關在後照房裡,沒日沒夜的念書。
她也就不好纏著沈雲澈玩,直到她跟著父親離開上京,也未再見雲澈表兄一麵。
待她回來時,沈雲澈已是朝廷重臣,後來嫁給顧玄景,在他的教唆下,去求著雲澈表兄當顧玄景背後的幕僚。
想到這兒,胸口又像堵了蒼蠅似的,深吸一口氣。
笑著打趣道:“那以後我無處可出,我就像小時候一樣,天天跟在表兄後麵,賴著你。”
“雲澈表兄,你可千萬不能趕我走呀。”
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沈雲澈定定看了她半晌。
那雙清潤漆眸,專注看人時,總是透著一股子銳利,仿佛能穿透人心,讓人不由自主泛起絲絲涼意。
宋菀寧坐直了身子,沈雲澈是自己人,她本來也沒打算藏著掖著。
直接說出口,“我不喜歡顧玄景了,我要跟他和離。”
“我也不想表兄因為我,而幫他做許多違背本心的事。”
“表兄一身清正,外祖父亦對你寄予厚望,寧兒如今幡然醒悟,不想當這個罪人,亦不想表兄受我之累,日後背上罵名。”
置在雙膝上的修長手指緩緩彎曲,青年似有片刻失神,“好。”
他的語調輕緩,卻帶著一種堅定,讓宋菀寧覺得心安。
佳人莞爾,皓齒微露,兩頰梨渦淺淺,若盛美酒,醉人心神。
沈雲澈斂下心神問,“和離以後,你打算如何?”
方才的那番說辭隻是客套,兩人都心知肚明。
宋菀寧想了想,應道:“去關外,那裡的人性子豪爽,女子也可騎馬射箭,不用拘泥後宅著一片天地。”
在上京即便女子沒有過錯,和離也會被唾棄,這樣封建迂腐的生活環境,不是她想要的。
待他將顧玄景拉下水,在無稱帝的可能,便去關外找父兄,再也不想牽扯這些惱人的事情。
沈雲澈聽完,麵色不改,隻有眼眸中快速劃過一絲隱隱不明的落寞,又似早有預料一般,勾了勾唇。
“也好。”
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宋菀寧欣喜地端起酒杯,“那我也會時常回來看望表哥的。”
“嗯。”
酒館對麵的屋頂正脊上,斜斜靠著一抹墨色身影,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握著酒瓶。
涼涼的視線,透過對麵那方半開的斜窗探入,正好能瞧見屋內模樣清絕的女子,對著身邊的男子眉開眼笑。
一行一言,皆是清靈動人。
“嗬。”顧曜纓冷笑一聲,深邃的眸子似要裂開,將那淺笑嫣然的女子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