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非常先進的思想了。
朱簡烜希望自己的這些弟子們,至少應該都是比較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若是將物理或者其他的概念,視為一種絕對的真理或者當做世界本質,就可能會倒退到樸素唯物主義。
甚至可能跳到唯心主義得範疇去。
按照朱簡烜的經驗,現實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唯心的,真正的唯物主義者並不多。
即便是前世以唯物主義為倒向的普及教育,讓大量的普通學生覺得唯物主義是對的,進而相信自己也是個唯物主義者。
但他們大部分人的內心仍然是唯心的。
一個非常典型的特征,就是覺得歐洲人有科學思想,所以歐洲產生了近現代科學。
同時中國人沒有科學思想,所以也沒有現代科學。
這就是典型的唯心主義邏輯。
唯物主義者的邏輯應該是反過來的,是歐洲的科學發展孕育出了科學思想,科學思想又反過來繼續指導科學研究。
與此同時,“科學思想”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深奧複雜概念。
科學同樣也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概念。
發自內心的覺得科學高大上的人,很可能也有唯心主義傾向。
將“科學”、“科學思想”當做是引導世界發展的根本,就是典型的客觀唯心思想。
太陽每天東升西落,月亮每個月循環一次陰晴圓缺,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這些最簡單的認識都是科學。
把種子埋在土裡,澆水施肥就能讓其發芽,拔掉雜草能讓莊稼長得更好,這仍然是科學。
挨打且無法還手的時候,知道找牆角抱頭蹲防,也可以是科學研究的範疇。
黃宗羲通過推算日月食的時間,判斷尚書裡麵有古人作偽,因為上麵的日月食記載與核算對不上,這還是科學的範疇。
所以,中國古代本來就是有科學的,自然也會有與之對應的科學思想。
隻是沒有自行孕育出西方近代形成的那套思維方式。
任何一個西方國家也沒有獨自孕育出來。
西方科學是發端於中東、希臘,由很多個國家和文明互相交流影響產生。
中國也是有自己獨立孕育的“高級”科學思想的,最起碼在宋明兩代時期屬於非常高級的“思想”。
因為社會現實決定社會意識,而宋明時期的神洲科技水平,在全世界範圍都是相對較高的。
比如說,王陽明同時代的氣學家羅欽順認為
“心雖有靈明,但也是一物。心之官則思,能推見事物之數,究知事物之理。”
“有此物即有此理,無此物即無此理。”
“格物是格天下之物,不是格此心;窮理是窮天下事物之理,不是窮心中之理。”
“須就天地萬物上講求其理,要理所當然的將人心、鳥獸、草木、金石、天地視為相同的東西。
“方可謂之物格知至,方可謂之知性知天,不然隻是揣摩臆度而已。”
這已經接近形而上學唯物主義的範疇,開始立場鮮明的反對傳統的唯心主義了。
崇禎年間的王夫之認為,存在是絕對的,虛無是相對的,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
“動而成象則靜”,“靜者靜動,非不動也”,“動而趨行者動,動而赴止者靜”。
王夫之反對“先驗論”,認為應該憑借自己的感官去觀察世界,用心去思考和分析,進而獲得事物的“理”。
“耳有聰,目有明,心思有睿知。入天下之聲音研其理者,人之道也。
“聰必曆於聲而始辨,明必擇於色而始晰,心出思而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導師將王夫之與黑格爾相提並論,並用於王夫之相似的邏輯描述學習和形成正確思想的過程:
“無數客觀外界的現象,通過人的眼、耳、鼻、舌、身這五個官能,反映到自己的頭腦中來,開始是感性認識。
“這種感性認識的材料積累多了,就會產生一個飛躍,變成了理性認識,這就是思想。這是一個認識過程。
“這是整個認識過程的第一個階段,即由客觀物質到主觀精神的階段,由存在到思想的階段。”
但是羅欽順、王夫之這些學者,在明朝的時候屬於“氣學”。
是排在心學、理學之後的第三名,也就是不想關的人基本不了解的那種第三名。
不是當時思想的真正主流,也不被當時的朝廷特彆賞識。
因為皇帝覺得自己對這種思想沒有需求,自然不會專門推動和引導其繼續發展。
當時也隻有一個正統朝廷,也沒有彆的朝廷做另外的選擇,所以探討也就止步於第一個階段的理論層麵了。
清朝前中期在政治上推行八旗為本,宣傳騎射立國,思想上流行“訓詁”,也就是考據。
科技發展上逐步徹底落後於世界,思想辯證層麵的探討也趨於停滯。
自然也不會自己孕育與歐洲相同水平的科學思想。
這個世界的崇禎皇帝,在坐穩了自己的位置之後,就把“氣學”扶正成了正統思想。
把羅欽順和王夫之的理論直接列入了科舉範疇。
崇禎需要工商業發展、需要科技發展,所以對支持“格天下之物,窮天下事物之理”的思想有需求。
再加上大明與歐洲的交流更加頻繁,歐洲的技術和思想也能成為了參考對象。
科學是哲學的根基,科技發展是科學思想的根基。
大明的商業和手工業發展不斷加速,大明的“氣學”理論探討,也隨之進入新的發展階段。
有需求就會有科學研究,有科學研究就會有科學思想,科學理論之中本來就蘊含著科學思想。
朱簡烜之前的大明工匠們,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認識和研究邏輯。
朱簡烜周圍的弟子們,聽了朱簡烜的這幾句引導,都是頗為激動的點頭答應著。
他們開始摩拳擦掌的謀劃,想要找出現在討論這個現象的規律。
而宋問道為首的工匠,此時卻明顯的鬆了口氣。
朱簡烜這些年來,第一次非常直接的承認,自己隻是觀察到了現象,還沒有做任何理論研究。
甚至於表示無法評價學生分析的對錯。
因為以前的朱簡烜,表現的非常像一個生而知之的人,而這正是大明的氣學理論反對的觀點。
王夫之認為“禽獸”才是“生而知之”的,或者說禽獸是依靠本能就能生存的。
大明工匠理所當然的相信,人需要學習、分析、研究,才能獲得知識。
朱簡烜以前的種種表現,讓他們的認知出現了動搖。
他們試圖找朱簡烜單獨研究的證據,但是一直都沒有足夠有力的實證。
隻能看到朱簡烜經常關起門自己思考和寫設計。
現在他們終於穩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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