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
破舊的小院裡積滿了厚厚的雪層,隻院門到正屋才有一條狹窄的小道。
天色蒙蒙亮,穿著深紅舊襖的婢女小心提著食盒,順著小道步入正房。
“夫人,用膳了。”
婢女芍藥將食盒放到內室的方桌上,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
架子床旁邊的梳妝台前,坐著一位身穿素服的纖瘦婦人,正為盤好的發髻插上一支如意銀釵。
“嗯。”蕭嵐語淺淡的應了一聲,緩緩起身。
芍藥小心翼翼的從食盒裡端出四隻碗盤,語氣略帶興奮:“今日大廚房裡熬了濃粥,熱乎著呢,夫人多吃些,暖暖胃!”
蕭嵐語怔怔的看著桌上的四隻碗盤。
兩碗還冒著熱氣的粥,盤子裡放著2個白麵饅頭,剩下那隻碗裡是滿滿的鹹菜,油乎乎的散發著鹹香味。
蕭嵐語低低歎息一聲,“芍藥,你使銀子了?”
自從夫君過世後,婆家視她如眼中釘。公中不給她院子裡發放份例,在其他方麵更是極儘苛刻。
她和她院裡的丫鬟一律不許出府。嫁妝鋪子、莊子,均被婆家‘掌管’。
院裡最初有十幾名奴仆,到如今,隻有芍藥不願離開,一直陪伴她左右。
這兩年來,主仆兩人無一件新衣。
夏食嗖飯,冬食冷飯。
除非府中有大喜事,否則隻能悄悄賄賂廚房的管事,才能吃上一頓正常的飯食。
齊府的主子不想叫蕭嵐語好過,底下的人見風使舵,自然不敢輕易違背。
所以,她們想要任何東西,都隻能靠重金賄賂。
這兩年能在齊府活著,全靠手中的現銀。
但這些都是有數的,這般大手筆賄賂,能堅持到幾時?
娘家隻是商戶,且她爹唯利是圖貪生怕死,懼怕齊知府。隻要能維持蕭齊兩家的表麵關係,又怎會關心她這個女兒過的什麼日子?
芍藥臉色一僵,低頭輕輕應了聲:“是。夫人的胃疾越來越嚴重,要吃熱乎軟綿的食物”
“齊府輕易不會讓我死。”蕭嵐語輕聲道。
齊府貪圖蕭家的錢財,輕易不會讓她死掉。
就如去歲隆冬,她病的快死了,還是有大夫來為她瞧病。
芍藥抬頭,倔強的望著蕭嵐語:“可是,夫人胃疾絞痛難忍!”
“傻芍藥”蕭嵐語端起桌上的熱粥,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去。
主仆兩人沉默吃完桌上早膳。
芍藥給蕭嵐語膝蓋上綁上厚實的棉墊,披上半舊的厚鬥篷前往福壽院。
今日是夫人給老夫人請安的日子。
蕭嵐語在芍藥的攙扶下,走到福壽院。
守院門的婆子們隻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並未阻攔,也不請安問好。
蕭嵐語習慣了仆人的無禮,徑直走到連廊的儘頭緩緩跪下。
她雙手交疊放於額下觸地,“不孝媳蕭嵐語給老夫人請安。”
齊老夫人不待見蕭嵐語,但初一十五還是要她去請安。為的自然不是看她,而是羞辱她!
最開始還讓她跪在屋內,後來厭惡到連麵都不想見,隻想折騰她。
這半年,隻肯讓她跪在廊下。
若不是怕她跪死在雪地裡,恐怕露天的雪地才是她該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