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常,柳葉早上八點進中班,下午四點出班,到家不累,開始做晚飯。基本上,趙大勇下班回來就能吃上熱飯熱菜。
今天沒有做晚飯,趙大勇以為她累了,就說自己做飯。
柳葉跟進狹小的廚房幫忙擇菜,裝作不經意地問他:“你們廠有什麼新的動向沒有?”
趙大勇把高壓鍋放在藕煤爐上,去洗瘦肉,回她說:“沒有啊,能有什麼動向?上班,出產品,下班,等發工資,老樣子。”
這些年,兩口子很少有當初結婚時,你炒菜我遞盤的合作機會,往日情景再現,他炒菜她洗菜,柳葉不想破壞這美好的氣氛,但轉念一想,還是決定告訴他今天廠裡的情況。
“我們廠歇工了。”
趙大勇一聽差點切掉食指指頭,刀還握在手上,問句一個接一個:“歇工?不上班了?為什麼?好好的,怎麼就歇工了呢?”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呀?什麼時候上班,說回家等通知。”柳葉把空心菜瀝了水放在池子邊,“章廠長說,是工業局下的通知,國企改製什麼的,讓我們看電視了解。”
兩人把探討的話題挪到了飯桌上。
“照這樣說的話,我們針織廠也難逃一劫,遲早的事囉。”
“估計紅梅的床單廠也是一樣的。”柳葉扒了最後一口飯,“我打電話問一下她。”
唐紅梅今天出的也是中班,此刻正端著一碗飯發著愁呢。
座機響了,周建國近在茶幾順手接了電話,“喂,誰啊?”
柳葉自報家門,問紅梅在嗎?
唐紅梅接過電話跟柳葉倒起了苦水,“葉子,從明天起,我們不用去廠裡上班了,說回家等通知。”
柳葉哀歎一句,“唉!我們廠今天早上就出通知了。我都鬱悶一天了。”
既然歇工了,那就狠狠地補覺。
柳葉和唐紅梅約了,暫時萬事莫管,閒事不談,各自在家睡覺。
趙大勇的如常一切在五月二十八日戛然而止。
柳葉見趙大勇下午三點就回家了,看他頹廢的神情就知道“回家等通知”的事落地了。
晚上七點,柳葉和趙大勇守在電視機前。
觀世事看天下,有人能從新聞中悟出政策動向。
第一次,夫妻倆同頻關注一件事情。
柳葉看到天氣預報出來,嗬欠也來了,“我們廠長說,叫我們看電視,看國企改製。新聞裡也沒有看出來呀。”
趙大勇不喜歡看電視,平常就喜歡看點機械類的書籍,偶爾練一下毛筆字。
“天塌不下來,睡覺。”趙大勇打著哈欠進了臥室。
柳葉從抽屜裡找出裝錢的月餅鐵盒,清理了一下零錢,兩百六十五元三角。
她這個月還不知道有沒有工資,趙大勇上滿了一個月,應該會有工資。下個月能不能上班還未知,如果繼續等通知,錢呢?
躺下後,她開始後悔那天給趙大勇買的布料了。八十三元,夠買十天的菜了。當時怎麼就買了呢?他要穿毛呢衣做什麼客呢?現在班都沒有上的了,上哪裡去做客?
心疼著八十三元,柳葉迷迷糊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