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便身為人師,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隻想著學生。”
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直接把落合美砂給乾懵了。
這聽起來好像是“老師”說的話。
所以是第一人稱,職業為老師的嗎?
可這話.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如此直白的寫出來,北川老師就不擔心引起教師職業者的反感麼?
她記得以前有個“上流作家”寫了一篇反佛教的。
佛教是在平安時代入侵日本的,那個時候的天皇家族還漸漸被佛教信徒給控製了,導致日本本土的神道教成了佛教的附庸。
時至今日,還有不少神道教神明被誤解為某位大佛的坐騎、門生等。
現在神道教高層和佛教高層一有空就打嘴炮,互噴,他們都說自己是日本本土宗教正統,還說對方的神明是自己神明的小弟。
這筆爛賬日本政府也不敢管。
不過寫了反佛教的那位“上流作家”就遭殃了,很快就收到了佛學會的律師函,然後被各種攻擊,最後不得不公開道歉,把那本書也給下架了。
可見即便是社會地位崇高的日本作家,一旦碰到類似地位的其他職業者,也不一定能討到好。
老師職業者恰恰是日本國民比較尊重的人。
她沒管那麼多,繼續看了下去。
故事以主人公女老師森口悠子的口吻緩緩展開。
劇情的開始,森口悠子一邊讓學生們喝牛奶,一邊閒庭信步般說著自己準備辭職的事。
讓落合美砂震驚的是,故事裡的學生們顯然不是日劇日影裡常見的“好學生”,森口悠子也難以稱得上一名好教師。
她坦言說“我當老師,並不是由於有一位改變我人生的恩師之類的特彆契機,隻是因為我的原生家庭很貧窮。
父母還總是念叨女孩子就不要念什麼書了,可我就是喜歡念書。
況且,如果當教師的話,育英會的助學金就不用還了。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參加了教師資格考試。”
“這也太直白了.”落合美砂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愕然發現周圍的人幾乎都在看《文藝》增刊。
他們不僅看,還時常交頭接耳的討論著,就是聲音很輕很輕,你不湊近,很難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大概是為了不劇透其他讀者吧。
她這麼想著,對北川秀的《告白》興趣更深了。
森口悠子這麼簡單粗暴的說法,以及麵對學生時毫不掩飾的做派,讓她有點好奇。
幾乎所有作品裡,但凡提及老師,無不寫的令人感動尊敬,宛如蠟燭般,燃儘自己的一生和所有,隻為照亮孩子們的道路。
她以前的所有老師,隻要提及自己為什麼做老師,契機必然是“受到了某位恩師的感染”。
這種話,年輕時她很愛聽,很受用。
等進入了社會,才慢慢發現,很多事情,很多東西,完全不是你聽見的那樣。
更多老師是在抱怨工資低,工作辛苦,或者當老師的契機和森口悠子一樣,單純為了錢和不用還育英會的助學金。
這才是真實的人,真實的社會。
“.也有不少老師覺得學生們給自己起綽號,或者跟自己說話隨便,能夠說明自己受學生歡迎。
因為電視上演的熱血老師幾乎都是這樣。
大家在看校園劇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呢?
每當熱血教師和問題學生發生衝突的時候,就會建立起深厚的信賴關係。
熱血教師在上課的時候,也熱血沸騰地對同學們訴說自己的經驗或者問題學生的內心感受。但是,其他人真的想聽嗎?
‘彆說這些沒用的,快點兒上課吧。’要是有個誠實的學生這麼說,老師就會進一步說些‘人這個字的結構,就是互相扶持’之類的廢話”
裡,森口悠子對學生們說的一番話,就好像是北川秀對讀者們說的話。
大逆不道啊。
這都是大逆不道,不該在裡寫出,不該在民眾麵前揭露的真話啊。
落合美砂都看呆了。
難怪北川秀會說這本書曾經曆過多次他和齋藤玲奈的修改。
她幻想了下,如果自己是北川秀的編輯,真的會同意讓一名已經無限趨於國民級作家的人寫出這樣直白的東西嗎?
這可能會毀掉他和自己的前程啊!
落合美砂想了很久,覺得自己絕對辦不到這種事。
但事實是,齋藤玲奈還是讓北川秀發出了這樣的。
這說明她無比信任著自己手下的這位作家。
他們兩人,肯定不是單純的編輯和作家的關係!
“可要是戀人的話,齋藤更加不可能同意北川老師做這種事吧.”
落合美砂難以理解,然後呢喃出幾個詞,
“朋友?摯友?足夠信任的合作夥伴?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也聽說過齋藤玲奈的編輯風格。
和旗下的作家做朋友。
聽起來就挺離譜的想法。
編輯就是編輯,作者就是作者。
不把這條線劃分清楚,最後受傷的一定是兩個人。
還真有人這麼乾嗎?
落合美砂在難以置信中,繼續看了下去。
她現在不僅想要知道北川秀寫的故事的後續,更想從中抽絲剝繭分離出這兩人的相處模式。
因為這本書的內容,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出齋藤玲奈和北川秀的真實想法和相處情況。
怎麼會有這樣的編輯和作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