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普通人會喜歡戰爭。
因為戰爭的受益者隻有那些幕後的發動者,而受害者卻不計其數。
有馬賴義用高超的文字和筆力對讀者灌輸著右翼的思維,此時被北川秀抽絲剝繭出來,令眾人頓感毛骨悚然。
“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麼看到緬甸人被那名日本音樂兵的豎琴表演吸引而落淚,我心裡會很不適.”
“說的真好啊!我看了那麼多年純,還不如這位小哥幾句話的功底高!”
“小哥是從東京來的吧?一看就是名校的高材生,真了不起啊。”
“對戰爭的反思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事,右翼政黨卻總是含糊其辭,實在有失風度!”
登山客們紛紛加入了對《緬甸的豎琴》的討論會中,聲浪一波蓋過一波,引得那名賣書的年輕人不斷側目。
剛被年輕人喊過去訓斥了幾句的光子傾慕地看向人群中的北川秀,沒想到自己拉的客人竟然有這麼高的學識!
在眾人的討論聲中,外麵的細雨漸漸停歇,眼見要到中午,登山客們紛紛起身,準備離開馬戲團往更上麵攀爬。
北川秀和巡回演出藝人團的藝伎們一同道彆了伊作馬戲團的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那個高價賣書的年輕人,就是馬戲團的團長伊作。
光子在人群裡衝北川秀不住揮手,爛漫的笑容和舞女阿薰一樣,閃爍著大都市年輕少女身上難見的純真。
北川秀一行人離開馬戲團,趁著中午的大太陽,走進了黑魆魆的隧道,因為剛下過雨,上麵時不時有冰涼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隧道前麵就是通向天城山頂的出口,露出了小小的亮光。
山路從隧道出口開始,沿著崖邊圍上了一道刷成白色的欄杆,像一道閃電似的延伸過去。
“啊,天終於徹底放晴了!您剛才說的真好啊。”藝人團裡唯一的“瘦猴”男人小跑過來,和北川秀搭話。
北川秀笑著點了點頭,隨意和他交談起來。
瘦猴男人自稱榮吉,是舞女阿薰的親哥哥,和三名少女裡最年長的千代子是夫妻。
“.小哥你們一看就是東京人,和我們鄉下人完全不同呐。”和靦腆的長相不同,榮吉非常健談,聊了一陣,就開始連珠炮似的說起自己的過往,
“我以前在東京的新派劇劇團待過,咱們的劇團還經常去大島港附近演出,說不定小哥你們有看過哩。
那時候千代子她們就跟了我,可惜後來泡沫破裂,我窮困潦倒,千代子也夭折了兩個寶寶,東京無處謀生,我們就跑來伊豆了.”
類似的人生經曆在泡沫時代的日本層出不窮,北川秀倒沒太大感覺,隻是對年紀不滿十八卻連學都上不起的薰子,以及不到二十就流產了好幾次的千代子略感遺憾。
薰子她們三名藝伎未來的人生幾乎一眼就能看到底,三人各自拿著三弦琴和大鼓,上麵擺著《界》和《告白》,明明有著和同齡人們一樣的夢想,最後卻隻能跟著榮吉浪跡天涯,實在令人唏噓。
“你這小子,又在和人吹噓自己在東京的那份經曆了?”中年藝伎加快腳程過來,笑罵了榮吉一聲,又衝北川秀兩人道,“老爺、夫人可彆聽他瞎說,那點東西不值一提咯。”
“阿媽每次都拆我台。”榮吉也不氣惱,笑著回應。
這個功夫,後麵的薰子三人也跟上來了。
雖然生活十分窮苦,但他們一大家子樂觀開朗,淳樸的心境反而感染到了北川秀兩人。
他們沒錢,生活顛沛流離,但薰子卻覺得這樣的人生無憂無慮,沒有什麼不好。
唯一遺憾的是身為藝伎的她既沒有錢,也沒有可能去大都市的學校念書。
甚至伊豆當地的學堂也不願意收留薰子她們——舞女藝伎低賤的身份被大部分人所看不起。
因為北川秀兩人打算和巡回演出藝人團結伴而行,原本還想跟北川秀洽談的一群登山客也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紛紛先一步離開,去了天城山頂。
看到此情此景,榮吉他們頗為愧疚,但也從心底裡感激完全沒戴有色眼鏡看他們的北川秀兩人。
一行人好不容易來到山頂,氣喘籲籲,卻愕然發現山頂唯一的茶館門口豎立著一塊牌子:
“乞丐、巡回演出藝人禁止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