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和杜恒進得房中,蘇淩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向下望去,未曾想窗外正對著那灞河,極目望去,碧水傾天,波光粼粼,頓覺心情舒暢了許多。大河之上,一橋飛架,橋上行人絡繹不絕,滿城繁華儘收眼底,恍恍間竟不似亂世。
方少歇了一會兒,便聽見又叫門聲,門前有人喚道:“蘇大哥,我方便進來麼?”
蘇淩忙走去開門,但見門前正是方才的滿衝,笑吟吟的站在那裡。
滿衝見是蘇淩哈哈笑道:“蘇大哥可有興趣同我去那青雲閣一觀?”
蘇淩點頭道:“我也好奇那青雲閣一樓正廳有什麼新鮮事物,咱們同去吧。”說罷,招呼了杜恒,朝著後麵最高的琉璃建築青雲閣去了。
方入青雲閣,便看到好寬大的正廳,裡麵雕龍畫柱,紅燈檀香,典雅堂皇自不必說。更有好多紅木桌子,很多桌子已然坐了好多人,這些人多切切思語,聲音不高,但彙在一處,卻也嗡嗡的響著。
有些人早看到了蘇淩和滿衝進來,他倆住了中品房的消息已然儘人皆知,蘇淩早覺得有人朝他們的方向投來鄙視的目光。
滿衝卻滿不在乎,拉了蘇淩來到一處無人坐的桌前,剛要坐下,忽的有三人簇擁著一個少年走來,這三人皆是公子打扮,那被簇擁的少年更是衣著華麗,腰間一枚貔貅玉佩更是惹眼,碧玉質地,絕非凡品。這少年似乎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神情倨傲。
這少年搶先抬腿踩在滿衝要坐的椅子上,斜睨著滿衝挑釁的笑笑,旁邊那幾個公子模樣的人忙大聲道:“這地方,你們不能坐,我們袁公子相中了。”
杜恒想要發作,被蘇淩一攔道:“杜恒,這個地方可不是打架的地方,先收斂收斂你的脾氣。”
滿衝先是一愣,看了看這腳踩椅子,一副蠻橫神色的少年,冷笑道:“袁戊謙,嗬嗬,我當是誰呢?好吧,你既然要坐,那便坐吧。”說著轉頭對蘇淩道:“那邊還有空桌子,我們坐那邊去。”
那倨傲少年袁文謙見滿衝沒有跟他爭執,頗為意外,冷笑一聲,當先大馬金刀的坐了,那四五個公子也坐在他的兩側。
滿衝拉了蘇淩、杜恒走到另一側的桌前坐了。早有茶博士走過來,見兩人手裡皆是中品房間的鑰匙,便笑道:“兩位實在不好意思,你們一壺茶多加五兩銀錢。”
滿衝卻不在乎道:“好茶隻管上來,好喝了幾壺都喝得!”隨即拿出15兩銀子道:“我們三人,一人一壺。”
茶博士拿了銀子,不一時三壺茶皆擺了上來,又在桌上擺了幾盤精致的點心道:“這點心是贈送的,每桌都有。三位慢用”
蘇淩三人謝過茶博士,那茶博士轉身去了。
滿衝提茶壺在手,給蘇淩和杜恒一人倒了一碗茶,茶果然是好茶,剛一倒出來,便覺清香撲鼻,茶湯清亮。
蘇淩抿了一口茶,細細品來,果真回味悠長,不過還是頗有些遺憾道:“唉,還是比不得毛尖啊。”
滿衝一愣道:“毛尖?毛尖是什麼?我喝過上百種茶,毛尖卻是頭一回聽說。”
蘇淩一笑道:“毛尖也是一種名茶,我認識一位大賢,名叫浮沉子,他的家鄉便有這種茶葉,毛尖茶一芽一葉、一芽兩葉茶青炒製,外形比較細直、圓潤光滑,茶葉全身遍布著白毫,茶湯的味道十分的鮮濃甘爽獨特,衝泡出來的茶湯顏色碧綠,茶葉舒張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沉於容器底部,那茶葉片片勻整,柔嫩鮮綠光滑。毛尖顏色鮮潤、乾淨,不含雜質,香氣高雅、清新,味道鮮爽、醇香、回甘。”
滿衝若有所思,緩緩道:“蘇大哥也懂茶啊,我雖未見過這毛尖茶,卻聽人說過,在豫州西南部昕陽郡的山中有一種樹,山民多用它的樹葉泡茶,那樹葉的樣子跟蘇大哥說的挺像的。不過那隻是豫州山民們拿來衝泡著喝的,這大晉朝的茶鋪館子和水陸商行卻是沒有的。”
蘇淩淡淡一笑,心中便記牢了滿衝所說的東西所在地點道:“豫州西南部昕陽郡麼”
滿衝點了點頭,杜恒卻道:“什麼好茶壞茶,我喝著都一個苦味兒,你們不渴,我倒渴了。”說罷,拿起茶碗一口氣將一碗茶喝了。
蘇淩和滿衝對視一眼,皆覺得杜恒這個憨子的確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覺。
蘇淩忽的淡淡笑道:“滿兄弟,剛才那人是誰,為何那般囂張?”
滿衝瞥了一眼那些人坐的地方,“嘁——”了一聲道:“這幾個人若說學問文章卻還真就有那麼一點,那個最囂張的人的學問文章卻是他們中最好的,那人叫做袁戊謙,你可知他背後的靠山是誰麼?”
蘇淩搖搖頭道:“我初來乍到,當真不知道。”
滿衝這低聲道:“袁戊謙的靠山可是當朝大將軍、渤海侯,四世三公的沈濟舟啊,他是沈濟舟的外甥,平素裡仗著沈濟舟的名頭,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慣了,又加上自己有些學問文采,寫了些破文章,被那些捧臭腳的酸腐文人捧上天去,故自詡為才高八鬥,所以這次來江山評,也想顯露一下罷了。”
蘇淩聞言,眼中冷芒一閃,低聲道:“原來是沈濟舟的外甥,哼,早知道便讓杜恒打他幾拳了。”
滿衝一笑道:“難道蘇大哥跟沈濟舟還有過節不成?”
蘇淩淡笑掩飾道:“哪裡有?他可是當朝大將軍,我不過一介白衣,隻是覺得沈濟舟十分不爽,跟他有關的我都很煩。”
滿衝撫掌而笑道:“蘇大哥這脾氣跟我倒是很像,我也是覺得那沈濟舟徒有虛名,不過這裡咱們隨他狂去,有本事文章學問上見真章。”
滿衝又指著另外的三人道:“那三人也不簡單,那第一個公子乃是揚州牧劉靖升的外甥蔡錫,他身旁的那個公子乃是益安牧劉景玉的侄子劉閎。再旁邊的乃是沙涼太守馬珣章的遠房表侄子薛桁。”
話剛說到這裡,便有一人人還未到,聲音便傳了出來,好大的聲音,引得眾人皆側目看去。這人道:“這江山樓青雲閣的茶葉不過如此,連個茶百戲都沒有,還要本公子親自倒茶,真的是豈有此理。”
蘇淩看去,卻見右邊一張桌上,一個黑衣公子打扮的少年,年歲比自己可能大戈兩歲,大約十七八的樣子,一邊自己倒了茶,一邊不滿的喊著。
他那般喊著,卻無人敢管,便是茶博士也是隻當未聞,低頭做事。
那人見喊了半天,也無人出來與他辯駁,甚覺無趣,便低頭喝起茶來,一邊喝一邊搖頭皺眉,仿佛喝的是八百年難遇的糟心之物一般。
蘇淩奇道:“這人是誰,那袁戊謙都不敢在青雲閣大聲喧嘩,他卻敢,莫不是有更硬的靠山不成?”
滿衝哈哈一笑道:“這蘇大哥可看走眼了,這人沒有任何派係靠山,隻不過確實有才,才華更是年青一代的翹楚,隻是為人狷狂無狀,又有一手的好詭辯,所以沒人敢惹他。他叫晁衡,屬實是當今天下第一的噴子。”